第65章
好半响,在郁离快要忘记这个来电时,电话里才突然传出声响,是妈妈的声音,显得很是难为情,连叫她的名字都有些生疏,小离
郁离才想起来,她已经和妈妈几周没有说话了。
她住在棠西这里,棠西看她很紧,几乎是寸步不离,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郁蓉。
光是每天的学习和放学后的兼职就让她快喘不生气,时间恨不得掰成三份用。
这显然超过了以往冷战统共叠加在一起的时间,所以还是妈妈先败下阵来,主动打来了电话。
郁离甩了下脑子,凌乱的长发擦着脸颊扫过,些微的冷。
她逃避好久了,当时就甩下一个名字给郁蓉,也该和好了。
于是她轻轻的喊妈妈,问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她声音起伏很平,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来电。
我郁蓉吞吐起来,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最近降温了,你带够衣服没有?马上就能穿棉服了,我想带你去商场买几件。
郁离脸上漾开些笑,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毕竟那天郁蓉说得话好过分。
可是母女没有隔夜的仇,她顺着妈妈的梯子下去,说:我带了好多衣服,而且去年买的棉服还挺新的,今年能接着穿。
图南市秋天过得总是特别快,几场雨下来,眨眼间温度就下去了,往年这个时候总要去买冬装。
妈妈不会说对不起,只是一味的从物质方面赔偿她,说:小离,妈妈想给你买,你那几件棉衣款式是去年的了,我听人说今年上新了挺多款,去挑几件留在过年穿也行啊。
郁离沉思了下,顺从答应下来,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郁蓉的声音听起来欢喜不少,明天吧,明天是周末,我上午带你买衣服,中午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嗯,那明天我去找你。
郁离乖巧点头,约到好具体时间,要挂断电话时妈妈突然开了口,是小心的试探:小离,要回来住吗?
郁离使劲眨了下眼,她的脑子有点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太好受。
她捏着紧皱的眉心说:妈妈,我在这挺好的。
确实是挺好的,吃喝不愁,连上下学都有人接送,算得上是大小姐的生活了,除了有些时候提供有些服务外,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郁蓉被拒绝了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又换了个话题。
小离,你快放寒假了,我想带你回一趟老家,我想翻修一下老家的房子,也顺便去看看你阿婆。
老家在图南市下面的一个县里,是农村,从前阿婆在时住着一个带院子的自建房,阿婆走后郁蓉独自往城市打拼,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听见她说阿婆,郁离的脑袋更疼,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大脑里,她按着眉心的指尖都泛了白,疼的。
妈妈,还有好几个月呢,等放假再说吧,我先挂了。
说话,手指点下挂断键,屏幕立时黑住。
其实阿婆对她很好,只是她对阿婆的印象太差,阿婆那最后几年她跟着郁蓉住在老家照顾她,才上小学的孩子对一切都很好奇,唯独恐惧阿婆和她的那间小屋。
阿婆是个怪老太太,她寡言、性冷、不常和人来往,当时人说是六亲缘浅,说这样的人下辈子就不入轮回了。
郁离当时小小一个,并不知道那是迷信,只知道阿婆只能活这一世,多可怕啊,往后想做人都不能做了。
她捧着一小兜果子去安慰阿婆,又被阿婆给推了出来。
阿婆不喜欢她的,她觉得是她毁了女儿郁蓉,因为她是个别人不要的弃婴,长得也不是漂亮样,她额角上红胎记太显眼了。
郁离哪里知道啊,她只知道那是妈妈的妈妈,是她的阿婆,所以听了点坏消息巴巴的去安慰,谁能想到会被推出去呢。
连同那一兜子果子都给丢出来了,她只蹲到地上去捡滚落在院子里的果子。
那是隔壁的婶子给的山楂果,说可以做罐头,她捡起一个塞进嘴里,咬开的一瞬间顿时皱紧了小脸。
果子又酸又涩,她当时以为阿婆吃了酸涩的果子,不高兴了才把她赶出去的,后来才知道,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山楂做的罐头她一年要吃掉十几瓶。
思绪渐止,她闻了下身上的衣服,干净的,带着衣物香氛的香气,可记忆却沉进一片酒液里,叫她有些浑浑噩噩。
确实是喝了酒的,那位小江总敬完棠念意忽然起身给她倒了杯酒,倒得满满的,甚至洒出了不少。
两个人一直劝她喝,一杯而已,不算数的,郁离当时慌乱又无措,她不知道什么酒桌礼仪,只是恐惧喝酒,更恐惧那两位笑着劝酒的模样。
像是刚化形不久的妖狐狸还没学会怎么隐藏自己的大尾巴,就那么亮出来,赤裸裸告诉郁离,她们是妖怪,不是好人的。
她只好扯住棠念意的衣袖向她求助,可怜的很,像是被恶狗逼到墙角只好将希望给予过路人,她的腿快要被咬了,躲闪着抗拒着。
偏偏棠念意无动于衷,就那么笑着看她们闹,过罢,主动接过只剩下半杯的清酒送到郁离手中。
一点而已,不怕。
她安抚郁离,眼盯着她慢吞吞喝尽杯中酒,几人对视一眼,皆从眼底看到满意之色。
其实这酒度数不高的,是没有经过火入工艺的生酒,微酸,并没有白酒的辛辣感。
但郁离很少喝酒,哪怕过年和郁蓉一起吃年夜饭都是挑的果啤,所以一进胃里就觉得难受,温吞吞的热,起初还可以忍耐。
后来听棠念意和她们说话,什么港口什么雁城,那些字一个个蹦出来跳到她眼前,郁离左看右看,发现她一个字也不认识了,睁开眼两只眼睛雾蒙蒙的,她们说了什么也全都听不清了。
还是小江总先发现的,穿着校服的少女低着头很乖巧地跪坐在棠念意身边,身体却轻轻地晃,没重心似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晃到地上去。
才喝这么一杯就醉了。小江总咋舌,话音未落就灌下去一杯酒,她是千杯不醉的。
原本只是打算让她喝一杯的,毕竟清酒度数不高,一杯就当是喝白水了。谁知道她酒量那么差,半杯酒就倒了。
棠念意凤眼轻挑了下,勾着醉倒的少女往自己身上靠,第一次难免会醉,她还是个孩子。
再后来呢,郁离继续想下去,好像是被抱着上了车,至于怎么上的床,她完全不记得了。
所以这是哪?
郁离捂着额角将房间内看了个遍,是陌生的环境,她从来没来过这间房。
是阳妁吧,郁离猜测把她送过来的是阳妁。
连衣服都换了,穿的睡袍,因为睡觉不老实露出了大片雪白胸口,几朵红梅坠在上头,是棠西的杰作。
她身上的痕迹阳妁也都看到了吗?
郁离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口堵住了。
她安慰自己要往好的方向想,可能阳妁早就知道她和棠西的关系了。
她赤着脚下床,地板微微凉,窗帘半拉开,外头黑了个彻底。
从窗外看下去,能看见满城的繁华,远处跨江大桥灯带闪烁,再近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万家灯火尽收眼底,极好的观景位。
郁离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这是个江景房,这地方显然不便宜。
然后则是,哇,原来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居然那么美。
果然风景还是有钱人看最美。
盯着看了小半天,醉酒后的那点子难受意都被夜风吹散了。
郁离去拿床上的手机,手还没够到床的边便听见房门被敲响,声音很有节奏,一听就知道是谁。
郁离拢了下睡袍过去开门,阳妁高高一个站在外面,手上端着个杯子,说是蜂蜜水,缓解头痛的。
阳妁姐姐,这是哪儿?我的衣服是你帮忙换的吗?
郁离接过蜂蜜水大口喝下去,才小心问询,她实在难以安心。
阳妁只是点头,淡淡道:至臻酒店,你
她忽然停顿一秒,才接着说道:你醉得很厉害,家主就近帮你开了间房后回公司了。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你的衣服送去干洗了,一会儿就送来。
郁离低着头哦了一声,又问她:那我我有发酒疯吗?有没有打扰到别人?
她的酒量浅浅一杯,平时看着挺乖,醉了酒却变得活泼了些。
阳妁眼底浮了点笑,摇头:你的酒品很好,只是睡。
其实不止,只是多的她不能说。
郁离是愿意相信阳妁的,她从心底感谢这个一直帮助她的姐姐,而且她也不像会撒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