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家人们可别忘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到现在都还是个大大的问号呢。】
  “是啊!韩信,这剑你到底是拔还是不拔,总得给个准话吧!”
  围观的县人是为了瞧热闹来的,看两人对峙许久都没有动静,自然心急如焚。
  “刺他!你平日总挎把剑,不是威风得很么?”好事人接连起哄,有人怂恿,自然就有人嘲讽:
  “瞧他那模样,恐怕也就是装装样子,遇上郑屠这样有身手的,自个儿头一个就怵了!”
  在沸反盈天的喧闹里,韩信始终一言不发。
  郑屠寸步不让,似乎今日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才好。
  终于,当事人之一抬起了头。
  这个动作仿佛预示着什么,四处窃窃不断的交谈声渐渐消弭,只余下一片过于平静的风声。
  出乎吕雉的意料,众人口中的浪荡子看着寒酸破烂,生得倒是英武清俊,眉宇间自有一股落拓豪气。
  只是如今,这股豪气却被却被一点郁色覆盖。
  他开了口,微微歪着脑袋,显出一点真心实意的困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拔剑相向?”
  “信负剑而行,是为有朝一日,荡尽天下不平之事,而非为了一时意气,逞凶斗狠。”
  县人不意韩信会出声反驳,一时惊哑口无言。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刺耳的奚落。
  “当年还说要报答漂母的一饭之恩呢,现在不还是一事无成么?”
  “瞧他这样,该不会真将自己当作快意恩仇的游侠儿了吧!”
  ……
  当然也有人质疑:“这样咄咄相逼,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过这声音太过微弱,很快便融在了鼎沸人声之中。
  长久的对峙之下,郑屠丝毫没有相让之意。吕雉瞧得分明,韩信低头一哂,似是看出今天不能轻易善了。
  握着剑柄的力道骤然一松,很快做好了决定。
  第65章
  出乎吕雉的意料,众人口中的浪荡子看着寒酸破烂,生得倒是英武清俊,眉宇间自有一股落拓豪气,果然有几分不凡。
  只是如今,这股豪气却被一点郁色覆盖。
  他开了口,微微歪着脑袋,显出一点真心实意的困惑:“我自问与你素昧平生,既然无冤无仇,为何要拔剑相向?”
  “信负剑而行,是为有朝一日,荡尽天下不平之事,而非为了一时意气,逞凶斗狠。”
  别说是正杵在他面前的屠夫,就连围观县人都没想到,韩信竟会开口反驳,一时间惊得哑口无言。
  沉默之后,紧随其后的是更加刺耳的奚落。
  “当年还说要报答漂母的一饭之恩呢,现在不还是一事无成么?”
  “瞧他这样,该不会真将自己当作快意恩仇的游侠儿了吧!”
  ……
  沸反盈天的喧闹声中,当然也有人质疑:“这样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了?”
  不过这声音太过微弱,很快便湮没在了鼎沸人声之中。
  长久的对峙下,郑屠丝毫没有相让之意。吕雉眼尖,瞧得分明,面对这样的刁难,韩信低头一哂,似是看出今天不能轻易善了。
  青年很快做好了决定。
  紧握剑柄的力道骤然一松,他撩起下裾,眨眼之间,双膝着地。
  赫然是退了一步,决定避其锋芒了。
  见状,瞬间引来一片哗然。
  纵使他们大多都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可不少人都是想看这位平日落魄的年轻人能在绝境当头迸出万丈豪情。
  好不过再拔剑而起,一剑了结了这个耀武扬威的作对者。
  还有一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奇韩信究竟能窝囊到什么地步。
  可当他们果真看到韩信从善如流、决定退一步以“苟且”的方式避开冲突,他们反而又不乐意了。
  吕雉睁大了眼,一错不错地盯牢了韩信的每一步。
  □□受辱,他分明是在做一件无比屈辱的事情,遑论身旁还有无数看客发出的讽刺与嘲笑。
  但从始至终,韩信一直高高地昂着他的头,从未低下。
  若说最初的两步膝行,吕雉还在为了韩信这样的举动而惊讶。等她再想了想,竟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倒像是韩信所能做出来的。
  “若异地而处之,我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吕雉轻声低喃。
  她自诩刚烈坚毅,虽是一介妇人之身,却更不愿受此大辱。
  倘若也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自己未必不会做出和韩信一样的选择。
  在夏语冰阐述的另一个世界里,“吕雉”跟着丈夫颠沛流离。即便其中的艰辛已被主播一笔带过,但背后困顿可想而知。
  或许,彼时彼刻的吕雉正如此时此刻的韩信。
  只要她始终高昂着头、仰望星空,目光永远坚持直视前方的路,自然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在众人的奚落声中,韩信已经以这样极为屈辱的姿势“走”过了这程短暂而艰难的路。
  除了最初听到屠夫为难时拧紧的眉头,和搭在剑鞘上陡增的力道,稍稍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平。
  韩信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面色如常”。
  “区区竖子,叫你认输,你便这样干脆利落地屈服,还敢妄言以后有什么大抱负吗?”
  “是啊!即便不敢刺人,总该不会连拔剑的勇气都没了吧?”
  ……
  有的时候,人这一张嘴,还真是奇怪得很。
  韩信抬手掸去袖摆上的灰尘,漠然想到。
  明明自己都已经如郑屠所愿,完成了二选一的抉择,可到头来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甚至有了变本加厉的趋势。
  他也懒得再为这件事争什么口舌之快,索性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两侧避之不及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旁观了这样一场热闹,吕雉现在已经可以断定,冥冥之中,指引自己前来淮阴的目标——
  就是韩信!
  和周围那些或鄙夷、或惋惜的念头不同,吕雉望向韩信的目光,却是一点不同寻常的炽热。
  有什么信念,正在动摇。
  或许直到踏上淮阴县的土地时,她的脑海里总还抱着“大不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章邯没有直说,却也曾提过,让吕雉留着力气,等到了皇帝陛下面前再努力辩驳。
  她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那位曾以十三岁稚龄登基的帝王另眼相待。
  至于把她抓回咸阳这样大费周章的举动,恐怕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没能找到刘季的下落,这先将他的妻女带回去。
  等陛下瞧过一眼新鲜之后,自然该砍头砍头、该问罪问罪。
  事到如今,吕雉仍然想活。
  或许直播间里所说的故事本该是她的一生,可眼下已然发生了改变,那未来的一切都是后人无法得知的。
  既然秦军没有立刻就地斩杀“反贼母女”,甚至章邯对自己颇为客气。
  没准儿留她一命,是认为这个“第一位皇太后”奇货可居呢?
  将命攥在手里,那就是她的机会。
  想到这个可能,吕雉的脑海里瞬间迸发出无数求生的念头。
  另一个世界的她能成为太后,这个世界多半无望。
  但此去咸阳,焉知她不会因祸得福、就此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呢?
  不过在那之前——
  朝着韩信消失的方向,吕雉缓慢而坚定地迈开步子。
  有几句话,她得先问个明白。
  最大的当事人已经走远,留在原地的看客们议论唏嘘了一阵。
  说了几句,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没什么意思,便又各自散开忙活。
  谁都没有想过,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场风波,就此衍生出后世极为著名的一个典故——
  胯下之辱。
  无独有偶,正如身为当事人的司马相如也未曾想过,自己琴挑文君的故事始末就此演变成了一段《凤求凰》的佳话。
  【所以,让我们再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以《白头吟》为代表的系列诗作,究竟是不是卓文君本人所作的呢?】
  【要想回答这个问题,兜兜转转,还得看回当事人自身。】
  很多故事在最初发生的时候,压根儿也看不出什么稀奇的。
  偏偏因为主人公的传奇经历,才赋予了故事别样色彩。
  【譬如一次简单的投资行为,就此诞生了“奇货可居”的说法。】
  【又譬如男子对心仪女子示爱,就成了“凤求凰”的来历。】
  主播也真是的……李斯扶额苦笑。
  说卓文君就说卓文君,好端端的,怎么还顺口扯上了老赢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听着听着,李斯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赶忙将头压得更低,半点儿都不敢再抬头去看坐在上首的嬴政。
  想也知道,他的表情不会太好看。
  怎么听都是陛下的家事,李斯只怪自己今日为何要出现在这里,恨不得此时两只耳朵都听不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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