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徐观听他提到东平,怕他知道东平府今年两税猛涨心里面着急,心里又心疼起来。恰此时打更声又传来,徐观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捂着耳朵。潘邓迷瞪瞪地终究没有睁开眼皮,在观哥儿身上的熏香味道中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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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将近,赵楷在苏州府待了一个多月,却丝毫没有感到厌倦。苏州府风景如画,小桥流水,粉墙黛瓦,与汴京大不相同,别有一番趣味,就连冬天刮的风都比北地要柔和上许多。
更别说此处远离京城,叫人更加自在,他忍不住想,若是能一直留在这江南水乡,远离朝堂纷争,过着富贵闲散生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不过赵楷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长久待在江南,最迟等到那白莲教小首领被捉,江南平定,他也该北上回京了。
赵楷在这春日暖阳中感到一丝惆怅,不过此次南下,收获颇丰,如今已有安抚百姓之功,现在就等潘节度使再送他一份大礼了。
正想着此事,门外有人传报,徐参军从秀州府回归,前来宣抚使府上复命。
赵楷惆怅一扫而空,面上露出笑容,“快叫徐侍郎进来!”
徐观向郓王殿下复了命,又说了这几日见闻,之后与他说起秀州府南部盐场一事。
赵楷面上笑容逐渐消失,最后支支吾吾道:“这……这盐场的事……也不是本王能插手的。”
他看向徐观说道:“可是潘节度使有了什么难处?我见他大军勇猛,那盐场虽说秩序规整,可从西到东大小盐场十几个,难保会有心思不一的,依本王所见,未免不可分而化之。”
徐观拱手说道:“殿下容禀,盐场百姓非白莲叛党,其中多受奸人蛊惑,这才揭竿造反。臣在汴京之时,陛下夙夜忧思,屡在朝堂之上叹息,不解江南百姓因何接连反宋。此为陛下之所急,亦社稷之隐忧也,陛下想必便是因此而夙夜难寐。”
赵楷忽然抬头看向徐观,他怎么知道父皇夜里睡不好?然后忽然想起,原来是自己去寒山寺找长老解签时说的。
徐观接着说道:“昔日殿下颁告示晓谕百姓,朝廷上下皆称颂仁德,然仁义之举贵在始终,今盐场百姓困苦,生计维艰,若不施以恩泽,恐再生变乱。可反过来若能妥善解决盐场百姓生计,使其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则江南百姓必无再反之心,皆会感念皇恩浩荡。”
赵楷琢磨了半天,最终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所谓多做多错,称颂他仁德也好,感恩皇恩浩荡也罢,江南再生变与否,却不干他的事了,他说道:“徐侍郎之言有理,可本王若是插手盐场,这于礼不合,有僭越之嫌。”
徐观笑道:“若是平常怕有僭越之嫌,可如今江南时局动荡,海岸边盐民虎视眈眈,此乃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陛下怎会在意?况且如此一来,陛下忧愁可解,江南亦可安宁,社稷重归稳固矣,此乃百姓之福,朝廷之福,亦是殿下的拳拳孝心呀……”
赵楷倏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他曾经作为最受宠的皇子,年少时也听过宫内宫外的风言风语,心中不是没幻想着父皇会立他为储君,可随着太子立府,一切的幻想都烟消云散了。
年龄渐长之后,他不在皇宫,不管政事,祖宗家法又只许宗室做富贵闲人,时间一长,他也逐渐与父皇渐行渐远。当年考上状元,也不过就让他在父皇面前又热络了一时半刻,随后便恢复冷清。
寒山寺一行,他面见长老,求签问卜,不是没存着身边两位参军回京,面奏陛下之时将此事提上一提,变相地向父皇一诉他仰慕之情这种想法的。
不过现在看来,徐侍郎所言,或许他还可以将此事更上一层。毕竟机会难得,若是等他回京,再遇到这样南下查案的事,就没准是什么时候了。
赵楷思虑片刻,犹豫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徐参军为我再写奏书吧。”
第209章 活捉吴念九
腊月初七,郓王殿下亲临秀州府,彼时白莲教被林将军追击得抱头鼠窜。探马来报,吴念九正率叛军于华亭县城外停留,意图劫掠县城。
郓王殿下犹如神兵天将,英勇非常,当即下令分兵三路,左右包抄,自率中军直捣敌营。叛军人数虽多,却都是乌合之众,且被林将军不停地追击袭扰,十分疲劳,不堪一击。郓王亲临阵前,将士奋勇争先,叛军大溃,白莲军头领吴念九仓皇逃跑。
郓王殿下一马当先乘胜追击,命精骑绕道截击,终将吴念九围困于华亭县郊,大反贼吴念九负隅顽抗,然大势已去,终被生擒。
奏报传到东京,上下一片欢腾,皇帝闻讯大喜,当即下旨嘉奖郓王,改封河东宁海军节度使,加恩制,食邑加到一万五千七百户。朝中诸位大臣纷纷上表称贺,言郓王殿下用兵如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大宋又有一位神机大将军,当真可喜可贺!
余深更是感叹道:"自太祖开国以来,文盛武衰,如今有郓王殿下,实乃天佑大宋社稷稳固,国运昌隆指日可待啊!"
赵佶哈哈大笑,当即宣布傍晚在宫中摆宴,大宴群臣!殿上一片热闹欢腾,只有太子赵桓一个不甚合群,面上带着挤不出来的假笑,差点没把后槽牙咬断。
皇帝却不知太子心中所想,他今日心情大好,整个人颇有些喜气洋洋,看了三皇子楷的奏书,又看了两位参军的奏书,见郓王要改革盐场,也不觉得他多事,反而觉得三皇子是忧他所忧,内心感动,回想过去种种,生出几分父子真情来。
郓王要不是心里惦记着朕,怎会一到寒山寺就为朕卜卦?什么?你说那是佛教的东西?唉……朕就算身为神霄玉清王长生大帝君教主道君皇帝,可肉体凡胎,也被多思少寐所累,郓王想必也是什么法子都找遍了,走投无路才去往寒山寺,此举才真正是为朕着想而不畏人言呀!
赵佶当即为三皇子大开方便之门,将奏书上的事纷纷应允。可他自己维护皇子,群臣却不能轻易答应,“盐铁官营乃是祖宗之法,怎能轻变?”
赵佶严肃地沉默了一会儿,偏过头看向王黼,“卿家怎么看?”
王黼颇会揣测上意,拱手说道:“臣以为郓王所言极是,盐场之事确有诸多弊端,若能改革定能为国增利,为民谋福,臣以为此事可行。”
“嗯。”赵佶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见皇帝如此,怎能不知他所想?心中暗叫麻烦,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那盐场长久以来都是如此,郓王却非要改革,哼,人都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事有反常,便知他定有所求了!
朝中虽没有多少人巴结太子,但那只是因为陛下千秋鼎盛,而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另立储君,若是遇到什么事,多数人自然都是以正统为先。
如今郓王要改革盐场,这事就不能是单纯的改革盐厂,把盐场之事放到一边,这背后是郓王殿下要揽权参政!他们这些清正之流自然不愿看有另一个皇子做大,违背祖宗之法,以致社稷动乱。
如此立场鲜明之事,谁能忍住不辩驳?一人站出来说道:“臣闻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今郓王欲改革盐场,虽是为国为民,然实有隐忧。盐场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付诸施行,必然大动干戈,制度需改,人员亦需更迭。如此一来,变数丛生,难以把控。朝廷虽有法度,然盐场远在南边,事有琐碎,恐难一一顾及。如此一来,结果却未必如愿,甚至可能适得其反,酿成大祸……”
赵佶听他一言,又目光环视群臣,见不少人暗自点头,自己心里也有些不自信起来。
此时刑部王尚书劝道:“臣犹记王荆公当年变法,其志在富国强兵,其策亦多有可取之处。然终因变法过急,朝中上下难以协同,地方执行多有偏差,终致新法虽好,却生出诸多弊端,甚至激起民怨。此皆因变法之杂,非一朝一夕、一纸诏书所能成就。如今郓王欲改革盐场,臣恐其重蹈覆辙,还望陛下三思。”
赵佶闻言,脸色微沉,那丝不自信也烟消云散了。他素来敬重父皇神宗皇帝,王荆公变法亦是父皇主持,如今这番话无异于暗指神宗决策有误。他心中不悦,却未表露,只是淡淡道:“卿家所言朕自会考量。”
王尚书见皇帝不悦,话锋转得极快,“臣并非反对改革,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谨慎行事,不如交由臣等详加商议,再作定夺。”
赵佶沉吟片刻,挥了挥手:“也罢,此事便交由太师考量。”
李邦彦闻言眉头一拧,交给陈文昭?那陈太师可不一定会怎么做。李相公眼见此事又有可能重回赵楷手中,赶紧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赵佶说道:“卿家旦说无妨。”
李邦彦说道:“郓王殿下关心国事,实乃社稷之福,然盐政改革非同小可,殿下既已平定江南叛乱,功勋卓著,又心系百姓,不忍黎民受苦,不如便叫郓王殿下继续坐镇江南,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