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那人接着说道:“是重要战略资源!哪里能这样虐杀?那姓方的跟咱们节度使比真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有阮小二部下凑过来说:“他也没有那王爵之相,给我们阮首领都骗过去了,要是节度使一般的人物,哪里能认错?”
“就是就是……”
一群梁山兵在此喝着热汤,吃着抓饭,絮絮叨叨过了一晚,大军休整过后,第二日一早返回了睦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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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皇宫二府之中。
韩钟况再次上书弹劾潘邓,“臣闻军令如山,不可妄动;君命如天,岂容抗违?今关将军受潘节度使之命,公然抗旨,拥兵自重,实乃大逆不道之举。苏州城危如累卵,百姓哀号,朝不保夕,而关将军却拥兵固守宜兴,对上官之令皆置若罔闻,其狂妄之心,昭然若揭!
自太祖皇帝以来,二权分立,以防权柄独揽,滋生祸端。而今潘将军一朝得势,便欲独揽大权,将朝中大臣之令弃如敝履,视若无物,其心可诛!其拥兵不救,分明是心怀异志!此等行径,实乃目无朝纲,目无王法!臣请陛下明察,速将关、潘二将召回,严加审讯,以正军法。若不及时遏止,恐其羽翼渐丰,为祸更深。望陛下圣断,勿使方腊之事重演,以保我大宋江山永固!”
余深暗地里嘬嘬牙花子,这姓韩的怎么这么能找事?他为官这么多年,最恨的就是遇事不说事,非要给加上一大堆天地祖宗道理,把人添油加醋说得十恶不赦的。
他韩钟况不就是想说自己要调兵,关将军没理吗?人家关将军归潘邓管,理你作甚!居然还要没理强说三分,危言耸听,说什么“勿使方腊之事重演”,这真是,真是……
如今大敌当前,他自己府里那姓万的不会打仗,还在这捣潘大人的乱!余深左看右看,干脆把这封奏折塞到桌案一边的缝隙里,叫它永不见天日!
他偷偷摸摸塞完,转身欲走,却发现剩了一节塞不进去,那奏书一角露在外面。
嗯?
余深又左看右看,见无人注意这边,又把那奏书拿出来,顺着缝隙往里看,只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定睛细瞧,怎么还有一个?
他又撸着袖子把里面那封奏书也拿出来,翻开一看,只见是润州府杨大人上书,看日期已是上个月的了。
余深从头往下看去,只见其上写道:“臣闻安民者,政之本;去害者,治之要。今润州城自遭反贼吕师囊之乱,生灵涂炭,官府倾覆,百姓罹难,其状甚惨。愚民多为其邪说所惑,聚众集会,不思王化,致使官府疲于奔命,苦不堪言。
后幸赖朝廷神威,遣官兵相救,贼势遂平,然贼人虽去,然白莲余孽犹存。潘节度使莅任以来,施政有方,恩威并济。其一勒令禁止邪教聚会,严惩首恶,以绝后患;其二兴利除弊,发展新产业,设工坊以改善民生,使百姓有业可从,有生可计,人心遂安……”
这上写的是润州府如何能在几月之内恢复生产,杨大人上书也是整理了给其他饱受白莲肆虐的州县做示范的,这么好的奏书放在旮旯里作甚!不知道如今圣上每日里除了北边巡视,最惦记的就是白莲教吗!
第181章 弹劾潘邓
余深吹胡子瞪眼,就要把这份杨府尹奏书放在折子堆上第一个,此时陈文昭前来,见他摆弄奏书,问道:“今日有什么事?”
余深便把两份奏折给他看,陈文昭通篇看完,说道:“关将军抗命不从,这样的事不是瞒能瞒下来的,且都献上御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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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这些日子里除了心忧北边巡视一事之外,就是挂心江南白莲教。
今日同二府议事,见了杨府尹奏书,得知从前被吕师囊攻占的润州城如今不光除尽反贼,且已大体摆脱白莲教的阴影,百姓不再盲听盲从,府中农桑在战后恢复迅速,如今步入正轨,百姓安居,不由得内心宽慰。
“潘卿家真可谓是朕的忠臣良将!”
要是北边的事都像南边这样不需他操心就好了,只可惜燕京黔首难驯,都不肯归宋,之前童贯还说若王师驾到,燕京百姓定箪食壶浆以迎,如今去北面转了一圈,却无人理睬,只得悻悻而归。
赵佶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比较,若是潘卿家去了北地,该是何种情形?他于南边白莲肆虐之地依然能收服民心,此等手段就绝非童贯能比。
若此次是潘卿家北上就好了,正好他也出使过北地,定能不叫朕忧心。
想到这,赵佶不由叹了一口气,“陈相公收得好徒弟,人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相公收得这个爱徒,恩厚胜过亲子矣。”
陈文昭拱手答道:“此学生不过有二分运道在身,哪里来的仲谋之才?陛下厚爱,臣替学生感念圣恩。”
本是客套一句,陈相所答也中规中矩,太子赵桓在一旁却黯然失落,心中想到这些日子参政,没少受父皇叱骂,可如今父皇却盛赞一个无父无母的家臣,还说什么“生子当如孙仲谋”,教人如何不郁结。
李邦彦觑到太子脸色,拱手说道:“陛下容禀,苏州太守韩钟况上书,有军情要报。”说着在好几人的眼刀中那打奏书底下抽出一个来递给皇帝。
赵佶拿在手里,从头读到尾,“两浙转运使?”
李邦彦搭话道:“凌季康凌大人。”
赵佶说道:“凌季康在两浙一地,确实能调兵,可他去调潘卿家的兵马,那都是些梁山去的人,潘卿家管束大军已不易,他何故再调兵马?”
前几天潘邓也送信过来,奏报军情,禀明要事,信件直接送到他御案之上,其中已说了此事。
这事说到底不就是凌季康要调兵,潘邓没有从命。
潘卿家之所以不让关胜交出兵马,主要为得此兵马为梁山军,如今虽已招安,各首领军官也听令而行,却总怕有冲突之处。如今方腊未平,正直乱局,若与万都监闹了龃龉,怕于大局不利,这才没有贸然答应,而是上书先询问陛下之意。
因着潘邓问询,赵佶还真细想了一番,潘邓现在手上也只有两万多人,尚且要前去睦洲对付方腊,能不能够用还是两说;关将军五千人马驻守宜兴,乃是为得防范白莲教余孽反扑,此事重中之重,这五千人如何能省?这凌季康当真会给他出难题!
李邦彦说道:“如今潘将军在东南平乱,两浙转运使调兵却不从,这……”
余深眉毛一竖,“什么叫潘将军?潘大人是皇帝亲封广德军节度使,叫你一说倒成个武将了!”
李邦彦状似受惊,“相公这是何意?一来潘大人便是皇帝亲封广德军节度使,那也是武职;二来文官如何,武将又如何?都是为了皇帝效忠,为了江山社稷,大宋国朝,却何必在意文武之分?”
余深没成想倒被他反咬一口。
李邦彦接着说道:“只是臣闻朝廷设官分职,各有其守,方能令百司协理,万机顺行,皇命亦得以畅达无阻。我朝自太祖以来,明定规制文臣调兵,武将杀敌,文武分途,相济为用,此乃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更张。
然今潘邓一人独揽大权,诸位相公皆说并无妨碍,可今其调兵之权与两浙转运使相抵,此岂非妨碍乎?事已至此,臣以为当早作决断,收权于潘,方能使行政畅通,亦不致违背祖宗之法。”
李邦彦一揖到底,其所言有理有据,赵佶也没法子,可如今潘邓节度军政大事,做得也没有错处。
赵佶沉吟片刻,和稀泥问道:“依李卿家之见,我若为他军中派一监军,所派何人为好?”
李邦彦紧忙答道:“蔡攸最佳。”
赵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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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二府议事过后,众人只等蔡攸南行监军,可皇帝这几日不爱理政事,每日沉默不语。
赵佶目前心中真正所急之地在北,那南方一事说到底不过是两个臣子之间闹个别扭,无甚大碍,可北方局势却叫人心忧。
当初童贯信誓旦旦,言只要大宋官兵到达燕京,燕京百姓便会献城投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可童贯一去几月,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那榜文贴到燕京境内,迎风飘荡数月有余,无一人理睬。
本来燕京百姓在辽人统治下过了两百年,早已接受辽国的习俗,哪会如他二人所想,自认为蛮夷?如今辽朝也是正统,与宋南北相立,他们日子也平定安稳,自然不愿叛国。显然他君臣两个有些想当然了。
赵佶白天夜里发愁,他当初已经把金人使者糊弄回国,就是为了不和金国联盟,自己独吞燕云,却没想燕京不是那么好得的,这要如何是好?难不成还要重启合约?
那可不行!
赵佶又回忆往昔,当初他与童贯将此北狩之计分为上中下三策,上策便是招降百姓,不战而屈人之兵;中策乃是劝降敌敌方将领,若是燕京首领能归降,便也能顺利收复;下策便是与辽国真刀实枪地比拼了,不到万不得已,赵佶和童贯都不想发兵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