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真是风车车儿滴哦……”
  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插进来,“你们在干什么么!连朋!”
  连朋一个哆嗦,回头一看,白老来了,正拿着把大扫帚,“你在这掺和什么!走走走!”
  “哎呦!”连朋赶紧把小孩放到长板凳上,自己跳出去,三蹦两蹦地跑了,一边跑一边抱怨:“我走就是了,我走就是了!啷个小的娃儿,天天刻刻刻,眼睛都刻没得了!”
  小孩们一群哄笑,白师傅把人赶走之后,看着面前一桌子小孩,一顿教训:“今天的替版都刻完了吗?还在这说笑!你们要珍惜现在的好生活,不必干杂工,还能学手艺,往后也能讨个生活,过上好日子。现在不好好学,等以后给人上工的时候抓瞎吗?”
  小萝卜头们都蔫头耷脑的了。
  白老看他们都不说话,低着头刻替版了,心下满意,看着他们直到等到正午吃过了饭,又带着小孩们把替版放到桌上,刷上桐油阴干,反复刷好几后就可以用了。
  两天之后,白老带着小娃们制作防染浆,“黄豆粉一斤,石灰一斤,加水调浆。”
  之后把白布平铺,撒上清水,再把替版放在其上,用刮板从上向下刷防染浆。
  小娃们看的惊奇,也在师傅的示范下有样学样,刷起浆来,把他们刻过的小洞一一填满,又把替版面上刮平,不浪费浆水,等到刮完,两个小孩一齐将替版揭起,另两个小孩把布面平移到没有被刮浆的地方,举着替版的又把那替版放下,接着新一轮的刮浆。
  一天的时间刮了好长的布,那灰白色的布上细看有黄白色的点点,就是他们之前刻的仙鹤图案,已变成防染浆粘在上面了,晾干之后就能染布。
  之后又晾干,煮布,晾干,蒸布,反复浸染颜色,再晾干漂洗。
  小娃们见白师傅用那枝干一扬,那长长的土蓝布就被甩到一丈高的竹撑上去晾晒,都“哇……”的一声叫开。
  白老哼到:“你们呐,怎么也得再过十年,知道咱们染坊为啥都是男人了吧,都是力气活,这腰力不好可扔不上去!”
  小娃们都拍巴掌,白老带着这些个小萝卜头回屋里去,“行了,等晾干把灰刮了就行了,那步你们别干,没轻重再刮伤了,刮完就给你们连大大交差,等到明年,你们从采马蓝开始,把染料也做了。”
  小娃们都嚷嚷说:“好!”
  *
  汴京城
  今天是个大日子,赵佶亲自起草了一份诏书,宣布名堂已经完工,所有的一切礼仪都是皇帝亲自过目,编订的,他还亲自编乐,参考了周礼,和大臣们一起商讨。
  至于哪些神明能够在名堂接受祭祀,兹事体大,赵佶采取了更严格的立场,在名堂受到祭拜的应该只有昊天上帝和神宗皇帝。
  若是之前,潘邓一定搞不懂此番用意,但是听师叔讲过当年之事后,他看这些有政治用意的事件竟看得很明白了。
  在名堂受祭拜的只神宗皇帝,这就是在为他们璞王一脉正名,说到底也就是增加他一家祖孙三代四帝的合法性罢了。
  祭祀过后,潘邓无事可做,想到之前陈文昭所说如今奢侈品税征收名目尚有些繁杂,又想到珠宝一事,便领着小郓哥,李三娘出去四处走走。
  一路来到之前已看好,店内有琉璃器的,以豪华著称的酒楼——丰乐楼。
  樊东家已经在内迎接了,听说潘朝奉要看他家琉璃器,亲自叫小二上了好琉璃器来,又陪坐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下去留客人用餐。
  潘邓在宋朝生活许久,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在北宋人的概念之中,瓷器其实是低端器具,因为此时瓷器的发展已经很成熟,进入寻常百姓家了,就像现代人看玻璃器皿有时也会觉得很寻常一样。
  瓷器不如漆器,漆器不如银器,银器不如金器,万般不如琉璃。琉璃才是王者,潘邓看着手里的琉璃盏,一个半透明略浑浊的黄色小盏,壁很厚,里面粗略一数三十多个气泡,被告知只能装冷水不能装热水,就是这样做工粗糙的琉璃器,也是被小二一脸自豪珍惜地端上来的。
  小郓哥看着手里的琉璃壶,露出了迷醉的神色,他仔仔细细地把玩着,把这个小壶放在了被阳光照着的桌面上,霎时间琉璃反射出了细碎的光辉,那是一种宝石的闪亮,其他诸如金子,银子,玉石和光滑的釉面都代替不了。
  这在此时极度缺少宝石矿的中华版图上,是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闪亮亮。
  琉璃的碎光是强光的反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琉璃器,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反光和影子,随着琉璃器的转动,小壶上细碎的光芒变换着闪烁,桌子上斑驳的阴影也婆婆娑娑。
  “真美呀……”李安澜感叹道。
  “……我只在金明池黄昏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见过此景,那时心想若有这等衣裳,一定叫人争相购买,叫我赚的盆满钵满。”
  小郓哥也点点头,“真美。”
  潘邓问道:“这等琉璃器就是市面高品了吗?”
  第73章 高太尉告状
  李安澜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家只是小富之家,哪里用得起好琉璃器,家里只有琉璃盏一把,只好好放着,平日也不常用。”
  潘邓明白了,看来还得去卖琉璃器的地方实地考察一番,叫了几个菜三人吃饱喝足,便再去集市上看看。
  这一路上沿街小摊上商品琳琅满目,香囊、画扇、涎花、珠佩、冠梳、珠翠、头面、抹额、领抹、鞋靴应有尽有。潘邓买了几样花花的抹额、小梳孝敬王婆,想了想又拿起一块涎花,问向掌柜的,“可有好涎花卖?”
  掌柜的笑道:“有的,我家这批涎花是上品!客官跟我来。”
  潘邓跟着那掌柜的进到屋里去,那屋里推门又有里屋,进去后掌柜的又推开一个小门,“贵客请。”
  潘邓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甜香,刚一进去,只见那掌柜的掏出一个小盒子来,“这可是极品龙涎香,波斯商人运过来的,一船只几块,刚刚制成香饼。”
  潘邓看去,果然是块好香饼,问道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五块是一两,五百贯。”
  潘邓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要走,掌柜的紧忙说道,“十几年也没有这么好的品质,客官,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二百五十贯。”
  “诶呦客官,哪有这么砍的,小店经营不易,这二百五十贯,还不够小的进货钱,今年龙涎香少,您就是问哪也没有这个价。”
  这边潘邓已经走到门口了,“三百贯,不能再多了,你若想卖我就买下。”
  那掌柜的一脸肉疼,“客官您莫消遣小店了,这块香饼乃是上品,非同一般。香气幽远,经久不散,实乃香中极品!小老儿说句夸口的话,就是宫中的香饼,但未必有此香饼这般天然纯粹。”
  李安澜也凑过去看,看得出是块好香饼,只是不知道潘东家何时有这种嗜好,说道:“掌柜的,三百贯已不少了,天然纯粹固然难得,但市集上也有不少珍奇香料,价格也比这公道,给你银子,你可愿意?”
  那掌柜的见此,只能答应了,心道哪有三百贯不给银子给铜钱的,没听说过。
  约了掌柜的送货上门,几个人又去买琉璃,远远见“琉璃”二字,走近只在摊子上看到了琉璃簪,那小伙计见有客来悉心召唤,三人便走近细观。
  琉璃簪子一个个摆在摊上,以潘邓的眼光来看,造型比较现代化——可能是因为古代琉璃工艺不太成熟,因此工艺品做不得太“繁”,而只能“简”。有些已经不是“简”了,因为技艺的不成熟,造型看起来有些“卡通”。
  基本都是比筷子稍微粗的直筒的簪子、簪钗。有些簪头上做些简单变形,在颜色上也有区分,有涂色,有绘制花纹的,总之和大宋朝的风雅不太沾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其中有一个蓝色簪子,簪头有个一指来长的小花瓶,造型十分别致,那小伙计见客人看中这个,连忙说道:“客官真是好眼光,这簪子在咱们这儿卖的最好,您看这头有个花瓶,是空心的,到时候簪在头上,里面可以插几朵花,美得很!”
  潘邓拿起来观看,这样的空心簪,说明现在的琉璃吹制工艺已经很成熟了,不光能吹器具大件,也能吹小件工艺品,他在伙计满脸期待的目光中放下了,又拿了另外一个钉子一样的簪子。
  拿起来看却发现并不是“钉子”,而是在簪头有一朵简单的的五瓣花,像这种直棍形状的琉璃簪最多,看起来也最雅致,是时下风气。
  李安澜见此倒是很喜欢,精挑细选地选了一个蓝色没什么装饰的琉璃钗,问伙计多少钱。
  潘邓却把手中琉璃钗放下了,走到店铺里面,却见琉璃器只摆了一排。
  掌柜的一见是大主顾,笑脸相迎,潘邓问他,“不知道掌柜的琉璃器是从何处进的货?我这里有一个东西,想要定制,劳烦掌柜的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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