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看着这一本书,就好像也跟着这能臣做了许多届父母官,亲牧他赵家百姓了一样。
赵佶看的是那第二册,其中讲的是赋税不扰民、均役防盗和发展经济,前面是些他在东南做县令,在西北作府尹时候的实绩,书页往后翻,果然在最后几页看见了他在东平任上的事。
他欲看蹴鞠赛一事,就细看起来,只见本页写着:“山东百姓流离失所者日众,其中不乏沦为草寇,为害乡里。上命筑福利院,招募兵丁,皆为减少流民之计。然募兵之费甚巨,不如改募兵为募工,以工代兵,既可节财,又可安民。”
以工代兵?赵佶看了起来。
“今东平府之事,可为一例。东平蹴鞠赛事之后,府中资助有识之士,新设纺织坊一所,收容贫民,供食给薪。迄今已雇工匠六百余人,所制之货,亦足以付工钱。如此,则无需官府赈济,贫困流民于一府之内自给自足。此法可推广于全路全国,广建工坊,以减少流民之患,后之官吏有欲仿效者,可观东平府之法。”
赵佶点点头,又往下看。
“一外地人来蹴鞠赛,见东平府广袤,遂购地四百亩,建为义庄,自创义学,立孔子庙,收养本族之子及无依幼童,此类乡绅,宜为一府楷模,当予以褒赏。至于府中厢兵,使其转为城防,维护治安,人尽其用,免使兵卒终日闲散,唯思领俸而已……”
“当真称得上是‘能’。”赵佶感慨道,“我之前看他那第六期刊物,他欲建养济院,慈幼局,就觉得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今日看此书,才知他默默无闻却十几年如一日,我大宋何其有幸,有这种忠心耿耿,勤勉尽责的贤臣呀……”
蔡京说道:“全赖陛下圣明,治国有道,才使得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仁宗皇帝垂拱而治,天下太平,如今四海升平,实乃丰亨豫大之盛世也。”
赵佶哈哈大笑,“好!我也待看看这盛世之景!”
蔡京趁机说道:“陈文昭既有大才,一直叫他当个府尹岂不是屈才了,陛下不如将他召回朝中,予以重用。”他看皇帝没有马上答应,又说到:“也问问他那蹴鞠赛是怎么办的。”
赵佶听了,果然起了兴致,“如此能臣,是该挪腾一番,只是我听说他那东平府不光是府尹大才,是个能文能武的宝地呢。”
蔡京说道:“臣记得他那东平府都监是个姓董的,平日里也管得好州府,却连着几年没动位置了,不若这回一并调了,也将他调到京师来,做个禁军教头,也成全了他这东平一对文武官。”
赵佶满意颔首。
他已为天下之主,如此丰亨豫大之盛世,叫天下供养一人也是情理之中,就叫风云队进京,来京师和这的蹴鞠队比赛,叫他这皇帝也见见山东第一甲的厉害。
蔡京又问道:“陈文昭回朝,叫他到哪个位子上?”
寻常这时,赵佶会直接说让蔡京拿主意,蔡京等了一会儿,见皇帝竟真的认真想了起来,他没在六部给陈文昭选位子,而是说:“叫他去知开封府吧。”
蔡京心中一惊,在眼下这个大臣们都商议太子历练的时候,太子还未作开封牧,皇帝这是叫太子再等三年?直接叫一个外朝官权知开封府,这究竟是对陈文昭的看重,还是如传闻所说,官家不喜太子?
蔡京压下心头思绪,颔首领命。
*
“权知开封府!这不是包大人曾经做过的官!”
陈文昭想了好一阵,才明白潘邓口中的“包大人”说的是包龙图。
“你竟然也知道点前朝往事。”陈文昭赞许地点点头,忽而想到,“不是听书听来的吧?”
潘邓没做声,咧嘴一笑。
陈文昭也明白自己这个学生的文化水平,叹了口气,“为师不能再放纵你了,从五天之后开始,你就在我这学四书五经,前朝旧事,别的不许你做了。”
潘邓睁大眼睛,怎么突然还给他禁足了?
潘邓正襟危坐,“能跟着老师读书是多少人都羡慕的事,学生明天就用心读书,只是……学生还有好多杂务要管呢。”潘邓看着陈大人。
陈文昭笑着也回看他,“管着那么多杂事,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去东京?”
潘邓愣住了。
和陈大人一起去东京?也对呀,他现在已经是陈文昭的学生了!
潘邓左脚踩右脚从榻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才勉强理清了头绪,“老师,我得安排我家产业的事,咱们府里纺织坊也要管呢,我要和您一起去东京,也要收拾行李,我还得带着我母亲和我家小兄弟,蹴鞠赛那边,钱通一个人我也待叮嘱……”
他说得自己脑子都成了乱麻了,陈文昭吹吹茶汤上的浮沫,“嗯,不着急,你且去收拾整理,召令突然,为师也没什么准备,咱们五天之后走。”
五天的时间也很少了!
潘邓赶紧回家安排事宜。
王婆听说干儿还要带她一起走,赶忙摆手,“我还去什么东京呀,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带着小郓哥你俩去,叫他多照顾你,我在家里边,给你俩去寺里求个平安。”
“我在这东平府待惯了,去那地方不适应,我就在咱们家乡待着就好,现在咱们家不似以前,还要为生计发愁,如今家里富裕了,我在这也有邻里帮衬,不教你担心。”
“诶呦我不去,我去那地方待不惯,我是山东人,不去那河南!”
潘邓只抱着臂,说一不二,“没门,我在哪你在哪,郓哥!”
“哎!”小郓哥从二楼探出头来,“潘哥!”
“给你王干娘把东西也收拾了,咱们一块走!”
“好嘞!”
只留下王婆在那往地上吐唾沫星子,“我呸!讨债来的,老了老了还要和你背井离乡!”
第58章 启程去东京
王婆嘟嘟囔囔,但反抗也无法,只能收拾行囊和干儿一起去东京。
潘邓这边又嘱咐了三位掌柜,细心管理产业,并把按月发月钱,年底发奖金的薪资制度改成了分成制,并且托付了李大官人,请他找了几个常年跑商的人两地传话。
李应自得知了陈府尹接招回京,升任知开封府事之后,屋内烛光亮了一宿,第二天就带着杜兴和三姐李安澜亲自去了东平府。
几人在秦凤炙肉见了面,把酒一盏,李应说道:“潘兄弟,你我二人相知已久,却从未和你说过我家人,我家有两子一女,大哥李安康,我叫他打理家事,管理田产,征收赋税,维护治安,李家庄也不能没有庄主,叫外庄欺负了去,他做这等事做的也好,现在已不叫我操心;我家二哥名叫李安和,从小请先生教他读诗书,盼他能做个小官,光耀门楣,可叹他也不争气,读不出个什么来,反倒染上那读书人的毛病,不通庶务,叫他出来做事,我反倒要怕他得罪人。”
他说着看向自己的女儿,“……这是我家三姐,名唤安澜,虽是个女儿,却最肖我,从小就机灵,我往年跑商也常带着她,商贾之事,无所不通,最得我心。”
李应又看向潘邓,“贤弟此次去东京,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身边却没有个人为你打理家事,不如将我女儿带去,小女虽非男儿,却也走南闯北,见识颇丰,也是我们亲兄弟自己人,端看先贤弟否信得过。”
潘邓笑到:“正是用人之际,如此再好不过,李兄之女我自然信得过,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安澜便是我贤侄女,自然是一家人,得此良才为我打理产业,该我多谢李兄才是。”
李应和杜兴对视了一眼,李安澜站起来身来道了个万福,“见过潘叔叔。”
潘邓也行礼,“见过贤侄女,可惜我今日不知要见你,没带什么好物来,这次全记下,下回补上。”
几人又笑着重新开席,酒饱饭足散席回到家之后,杜兴问主人,“潘邓兄弟并无此意,还叫咱们澜姐跟他做事吗?”
李应叹了口气,“人家没有这个意思,咱们也没法,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澜姐生性要强,便是光在他手下做事,也能出头,是个不叫我操心的。而且你没见潘兄弟开的纺织坊,里面的管事多数都是女子,可见他没有门户之见,此事便如此吧。”
杜兴又说到:“澜姐比那潘兄弟还大一岁,这样不耽误澜姐嫁人吗?”
李应又叹了一口气,“儿女大了且不听管,你去问问澜姐想不想嫁人。”这话说得像是埋怨,但是话说出口,李应发觉自己还真得问问女儿的意思。
那李安澜回到家中,已经换下了那时兴的衣裳,金钗首饰,在白日里穿的素色抹胸外边又套了件上衣,换上及脚踝的长裙,又穿上厚褙子,披了件大氅,在屋里理账本子。
见父亲来了,她把笔放下,下了暖炕去迎。
“别起来了,晚上天冷。”李应过去坐到炕边上,看着自己的女儿,“天晚了,明日再看吧,费眼睛。”
李安澜说道:“潘押司再过几日便走了,我把账理出来,我走了以后,这些琐事全都得父亲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