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110节

  陶坤玉便眼睛亮亮地与她说前些日子的那场战事,说:“那些个外邦生得粗壮,但是实在蠢笨,一个个掉进陷阱里,还不知变通,赵大哥和赵二哥可厉害了,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夹着屁股逃跑!”
  禾衣担心地问:“那你可有受伤?”
  陶坤玉便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委屈:“他们说我年纪太小,现在还用不上我往前冲,只叫我做好饭呢,待我再壮一点再高一点,就可以上战场了。”
  他说着这话,还偷偷看向一旁的赵霁云。
  赵霁云就站在禾衣身旁,见他望过来,便与禾衣温声解释:“如今军中实力还足够,太过年少单薄的便安置在伙房、军需等处。”
  禾衣点点头,对弟弟柔声嘱咐了些话,让他听话,好好练功,陶坤玉性子活泼调皮,说两句就要撒个娇,姐弟两有说有笑。
  赵霁云在一旁看着,禾衣那双婉柔如秋水的眼睛里此刻便只有她弟弟了,好半晌竟是半点没瞥他一眼,不由又有些酸妒,心情阴沉,他只希望陶禾衣的目光永远落在他身上。
  他偏头看向别处,平缓心情。
  “阿姐,姐夫给我看了爹娘寄来的信了,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伯母,我要与伯母商议阿姐的婚期呢!”陶坤玉忽然像模像样地说道。
  禾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伯母是指侯夫人,一时生出羞赧,忍不住抬头看向赵霁云。
  赵霁云温温柔柔垂头看她,又看向陶坤玉:“现在就去。”
  陶坤玉自是点头,做出表情沉稳的模样,禾衣还想说什么,但显然郎舅之间无须她掺和,赵霁云揽着弟弟的肩膀就往外走。
  禾衣追了一步,“等等!”她总觉得赵霁云方才那温柔模样又有些从前的阴阳怪气。
  赵霁云和陶坤玉齐齐回头,禾衣看了一眼陶坤玉,又看赵霁云,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眼睛,却敏锐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有些低迷,可她又不知原因。
  “禾衣?”赵霁云轻声。
  禾衣便上前几步,看看他,替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襟,小声说:“我爹娘没出过远门,从徐州城过来,我想大约要一个月的时间。”
  赵霁云眸光流转,垂目看着她,忽然抬手捏了捏她的手,神态便柔软下来,“嗯,我知道。”
  禾衣还想说什么,余光看到弟弟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看着自己,有些赧然地松开了手。
  赵霁云便与陶坤玉一道往侯夫人那儿去。
  只是等他们走了,禾衣才忽然想到一事,弟弟来将军府,作为晚辈可曾备礼?
  她赶忙问一旁的麦黄,麦黄还瞧着陶坤玉离去的背影呢,听禾衣问,高高兴兴说:“我瞧见五爷早早让青川备下了的。”她顿了顿,好是欣慰道:“玉郎瞧着比从前要懂事不少呢!”
  禾衣心不在焉点头,还在想麦黄说的前一句,她有些微微出神。
  她又想起从前在李家时,她喜爱李齐光,李齐光也是再温和不过的人,但像是这般家事,却没有赵霁云这样体贴,她从前这般事都是自己备好的呢。
  第211章 “我后悔了……”
  禾衣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连最爱的雕玉都无法凝神,避免将玉雕坏,索性放下刻刀,捡了一本书读,正读到艰涩处时,外边才传来声动静,她忙起身出去瞧。
  果真是弟弟和赵霁云回来了。
  陶坤玉到了院子里便快走了几步,走到禾衣面前就憋不住话了,挺着胸膛邀功:“阿姐,我瞧着九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便和伯母商议了这个日子,虽有些急,可那时爹娘差不多到了,赶得上!”
  禾衣抿唇笑了一下,对婚期无异议,她抬头又朝着慢了几步走来的赵霁云看去。
  赵霁云显然此时心情不错,斯文温柔的模样,被禾衣一看,眼眸便一弯,愉悦的模样。
  禾衣低头笑,摸了摸陶坤玉的头发,听他又说:“我问姐夫借了点银钱,到时在城里租一套小院给爹娘住,到时阿姐也好从那出嫁,这会儿爹娘还没来,阿姐一个人去住我和姐夫都不放心,暂时阿姐就还借住在这儿。”
  说到这,陶坤玉又有些羞涩起来,“我会努力养得更壮一些,到时背阿姐出门。”
  当初禾衣冲喜嫁到李家,没人来迎亲,一切礼仪就简,加上陶坤玉那时不过十一岁,禾衣是自己走上轿子的,只在鞋底贴了红纸。
  禾衣见他如此羞涩,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霁云,见他目光一直笑盈盈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也生出些不好意思。
  陶坤玉是告了假出来的,用过饭便与赵霁云一道又回了军营。
  ……
  入了夜,禾衣沐浴更衣后,点着灯看书,只是一直等到半夜,赵霁云都未归来,她便灭了烛火躺了下来。
  只是不同于昨夜里的困顿,她今晚却半点没有睡意,脑子里便想起了昨夜赵霁云喋喋不休的模样,又想起他今日有一瞬的阴阳怪气,忍不住觉得好笑。
  越是想着,禾衣越是睡不着,最后索性又坐了起来,披了外衫去了书案那儿,在桌上多放了一盏灯,便取出一块买来多时却不曾雕琢的细长的和田白玉。
  赵霁云今日本不想再回去,他收到了京中传来的新的消息。
  温良才疾奔入了京便一身狼狈哭着喊着上了朝堂,与新帝着急哭诉雁青关被破,赵家军没能挡住外邦铁骑,此消息一出,朝堂哗然!
  却说如今内乱还未完全平定,南衙禁军十六卫本是四皇子一系势力,新帝匆忙登基后,便是归整南衙禁军,同时他并不信原先与五皇子六皇子的结盟,暗下费了心神提防,还要给藩王好处,以免生乱,再加之永光帝在位时后面十数年昏聩奢靡,留下不少烂摊子,新帝本就头大,忽然听闻雁青关被破,当下大骇!
  新帝本是打算将内乱收整后就要着手对付赵家,将赵家兵权拿回攥在手里,从此再不受强势武将制衡,却没料到雁青关会破。
  他不敢置信,连夜将温良才叫进宫中秘谈。
  原来温良才早就投靠了新帝,愿为新帝马前卒将赵家军兵权收回,也是新帝让他与西戎北狄合作,趁着上京夺权时拖住赵家军,以免赵家军因着与琼华公主婚事相助四皇子杜贵妃一系。
  新帝原先的打算便是让温良才做小人,卖西戎北狄消息,蒙骗这些外族,让其以为入关容易。在他看来,赵家军就算折损大半死伤无数也不会让外族入内,到时雁青关也守住了,赵家也损失惨然,事后他收这兵权也容易许多,保不齐赵家儿郎死一多半呢!
  他万万没想到,赵家军没守住雁青关!
  这便麻烦大了,原本南北禁军还未曾合心,到时再藩王群雄趁乱而起,他这帝位自是坐不住了。
  新帝便脸色难看地找温良才细问如今边关几座城的情况,为何一点消息还没传来,温良才想想自己的家眷孩子们,只能咬牙按着赵霁云所说的告之,只说他逃出来时已是生乱,却不知究竟如何,如今消息未曾传来,恐是有人故意压制!
  温良才此人瞧着忠厚,当初投靠新帝时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新帝对他还算信任,一听便焦忧了,他本就性子像永光帝多疑,忍不住怀疑边关未曾传消息是否是临近封地的藩王之流故意压制了城中官员传递的消息。
  与温良才密谈后,他又连夜让自己的心腹谋臣入宫商议后续事宜。
  至于怎么商讨的暂且不知,温良才没能参与,他急传回的信和赵霁云的心腹传回的信内容大差不差,只一条,便是新帝翌日在朝堂上大怒,给赵家冠了个叛敌的罪名,朝中自有人替赵家说话,被他当即罢职。新帝决定征兵,并先行指派北衙禁军五万,南衙禁军八万共集结十三万前往边关驱逐外邦。
  如今朝中派来巡视边关的特使也在来的路上。
  赵霁云收到信便与两位兄长商议一番后续的安排,自他上回入京带回侯府家眷,赵家兄弟都已是知晓了接下来赵家的路,皆是听赵霁云的。
  待赵霁云商议完,已是半夜,他梳洗过后便在营帐躺下了,只闭上眼便想到定下婚期后禾衣朝他望来的欲言又止羞涩莹亮的目光,他翻了个身,起身便拿起一旁的外衫系上腰带便出去了。
  回到将军府,赵霁云以为禾衣早已睡下了,却看到她的屋子灯火通明,他怔了一下,本想从门进去,想了想,到窗边,悄悄推开窗跃进去。
  灯下女郎披青袍,青丝散垂,正垂目专心雕琢手中玉料。
  赵霁云心中生了好奇,禾衣为了护眼,晚上很少在灯下雕琢玉石,他脚步轻移,朝书案那儿走去。
  禾衣专心致志雕琢手中物件,全然没有注意到赵霁云的走近。
  赵霁云到了书案旁,往禾衣手中一瞧,她手里雕琢的物件已经初见模样,瞧着像是……玉簪,他有些不明白她大半夜不睡觉却雕琢玉簪做什么。
  他没有立时出声,而是在旁看了会儿,隐隐约约看出簪头轮廓,像是……祥云。
  赵霁云心跳怦然,忽然呼吸一促,面上一热,耳尖也染上了红,他轻声:“你在雕琢什么?”
  温柔的男声忽的响起,禾衣惊了一下,抬头看到本以为不归的赵霁云,烛火映在郎君漆黑的瞳仁中,盈盈生光,他紧盯着自己。
  禾衣心里忽的也生出了羞意,低下了头继续雕琢,如今手里的玉簪已见雏形,她才不信赵霁云看不出那是什么,但她语气平静道:“玉簪呀。”
  赵霁云靠近了一点,挨蹭到了禾衣身旁,“送谁的呢?”
  他非要她亲口说出来,禾衣忽然敏锐察觉到,便轻咬了下唇,抬头看他,眸光如水,她很轻地说:“送你的。”
  那支……那支桃花簪不算是她以女郎送给郎君的,不过是作为玉铺店家随手赠予的,当时只当是普通的玉器,为感谢他,他喜欢,便随手赠了,没有多余的意思。
  赵霁云望着她,忽然喃喃道:“我后悔了……”
  禾衣脸还红着,好奇:“后悔什么?”
  赵霁云眼波流转,耳尖通红,目光却灼灼,轻轻说:“后悔没早一日承认我是爱你的。”
  第212章 “你送我的物件都是定情信物。”
  禾衣听他这么说,便想起了他曾多次或是阴阳怪气或是阴沉着一张脸说“你不爱我,我怎么爱你”,她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雕琢手里的簪子。
  赵霁云被她嗔望一眼,心甜如蜜,靠在桌旁,目光盈盈看着她,再不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禾衣虽是低着头,但是却能察觉到郎君紧盯她的目光,如燎原之火,叫人要一起焚尽在这场情爱里。
  她也心跳如雷,手里的刻刀也几乎要握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又抬头看他一眼,轻声:“你先去睡吧。”
  赵霁云却不肯,他搬了张椅子过来,往禾衣身边一坐,挨近了过去看,声音温柔又缠绵:“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我的簪子。”
  禾衣的脸微红,劝他几句:“我白日在家不过读读书,雕琢一些玉料,跟着夫人做些事,并不劳累,不像你,你还是早些去睡吧。”
  赵霁云手撑着下巴,笑盈盈望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很低,“你可是担心我身体?”
  禾衣觉得有些话不必直接宣之于口,互相心知肚明就可以,因为说出来难免让人羞赧而不知所措,她又低下了头,只是雕琢的动作慢了一些。
  赵霁云本意不是想打扰禾衣雕玉,他想早些看到自己的玉簪,但是见她面红羞涩的样子,又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轻轻扯了扯她袖子,“可是担心我身体?”
  禾衣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知晓他得不到回答怕是不罢休,便也不看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玉料上,低声嗯了一下。
  赵霁云得到想要的回答,满足地喟叹一声,便又开始提些有的没的,“我的身体向来好,不像有的人,一场风寒都要躺十天半个月,我就算腰上有伤,都能在伺候好你。”
  他的语气自傲不已,但说的话实在让禾衣头疼。
  她十分清楚有的人是谁,也十分清楚伺候是指什么伺候,她懒得接他这话,只当没听见。
  赵霁云却兀自高兴,又拿出那只禾衣给他绣的祥云荷包,语气温温:“我长兄那一日见我这荷包,还说这绣样别致又精巧,我说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他便露出艳羡神色。”
  禾衣:“……”她手下动作都一顿,抬头看他,看到那只当日随随便便绣了一朵云的荷包,有些心虚,忍不住说,“这不是定情信物。”
  赵霁云眼眸微弯,却道:“你送我的物件都是定情信物。”
  禾衣看看他,别开脸时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霁云还想说话,禾衣阻止了他:“你别说话了,否则今晚上我没法将簪子雕琢完。”
  眼看情意最浓的定情信物即将到手,赵霁云强忍住了说话的欲望,只撑着下巴在一旁看,禾衣开始还是有些面颊生红的不习惯,但他一直安静着,她渐渐便也专注于手下的玉。
  烛芯噼啪,屋中只有禾衣刻刀发出的声音,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说话仿佛也是安心的,愉悦的。
  去徐州城前,赵霁云从来无法理解陷入情爱的友人,认为他们所行之事都无趣至极,更是毫无意义,当日的自己更是无法想象如今不过是与禾衣坐在一起拌拌嘴说说话都有意思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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