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92节

  禾衣总是跟不上他所思所想,更是不知他要带他去见谁,她抱着他脖颈的手也还未曾来得及松开,便保持着那般亲昵的姿势。
  她只与赵霁云对视了一瞬,便垂下了眉眼,将手也放了下来,只人还被他禁锢在怀里,她轻声:“今日要雕琢玉料,我已与玉铺掌柜的说好,过两日就将雕琢好的玉料都送去。”
  实际不急,这话不过是婉拒。
  可赵霁云虽瞧着温润斯文,性子却霸道,“不会耽误你太久,一会儿就走。”
  禾衣抬眼再看过去,对上的依然是含笑的眉眼,眼里是极亮的炽火。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终究答应了,却没问他要带她去见谁。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阵阵马蹄声,麦黄出去开门,就见那匹矫健高大的马儿桃花正欢快地等在外面,她往外探头看了看,没瞧见旁人,一边狐疑,一边高兴地将门开得大一些,让桃花挤进来,嘴里还打着招呼:“桃花你来啦!”
  麦黄觉得桃花是一匹神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极有灵性,她心里还蛮喜欢的,但因着这是五爷的马,她很是有几分恭敬。
  桃花抬头挺胸踏了进来,便嘶鸣了一声,像是在提醒屋里的人它来了。
  屋门开了,麦黄看过去,便见娘子被五爷牵着走出来,她下意识想凑上前跟到娘子身后,却被五爷偏头看了一眼,便立时在原地顿住了身形。
  “麦黄,我今日出门一趟,你不必跟着,傍晚时我会回来。”禾衣偏头对怯怯的麦黄柔声说道。
  麦黄有短暂的失落,可转瞬想到娘子是和五爷一道出门,立刻就不失落了,忙懂事地点了头。
  赵霁云一手牵着禾衣,一手上前摸了摸桃花,桃花欢快地蹭了蹭他掌心,又偏头往禾衣胸前蹭,却被赵霁云伸手挡住,他此时许是真的心情好,眉眼柔和隽逸,笑着对桃花道:“不行,此处只能我碰。”
  禾衣全然没想过他会如此自然地光天化日之下对一匹马这般说,呆了呆,耳后又生出热意,下意识看了一眼麦黄。
  好在麦黄在几步开外没听到。
  赵霁云拉过桃花缰绳往外走,待跨过门槛,便转身,微微笑着朝禾衣伸出双手,将她举到了桃花背上跨坐上去。
  今日她穿的依然是男装,自是要比女装要方便许多,待她坐稳之后,赵霁云便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他轻轻夹了马腹,桃花便扬蹄小跑起来。
  隔壁的门不知是否是巧了,在这时开了,李齐光带着方书从门里出来。
  自从那一日在禾衣那儿见到赵霁云得知那颗药的真相后,他便一直在屋中读书,心情难免沉郁,但几日过去,总要走出那般情绪,便择了今日出门,打算去一趟书铺买几本书。也不知是不是巧了,抬头便瞧见了禾衣与赵霁云同乘一骑,他僵着身体站在原地看着,直到视线里再看不到才是重新动了动。
  只这一瞬,李齐光再没力气去书铺,他安静了会儿,转身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麦黄来开门,看到门外是李齐光,便小声喊了声二爷,再是道:“娘子与五爷出门了。”
  李齐光脸色苍白,垂下眼嗯了声,又问:“这几日赵霁云待禾衣如何?可有欺负她?”
  麦黄是不敢说赵霁云坏话的,她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会被五爷知道,便赶紧道:“五爷待娘子好的,没有欺负娘子。”
  “昨夜里我听到些动静,又是怎一回事?”李齐光夜里没有睡意,曾听到些隔壁传来的动静。
  麦黄如实道:“五爷吐血了,娘子叫我请大夫去了。”
  李齐光听到赵霁云吐血并无多大反应,静了会儿后,便点点头,回去了。
  麦黄却没有立即关门,她听到方书在问李齐光:“二爷,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虞城回去?”
  李齐光低声:“不知道,再等等。”
  等什么呢?麦黄一边缓缓关上门,一边叹了口气,五爷将娘子看得这样紧,娘子肯定不会再和他好了呀!
  那厢禾衣和赵霁云出了城,虞城外的官道比起徐州城外还要荒芜些,赵霁云一手搂着禾衣,另一手随意拉着缰绳控马。
  一个多时辰后,禾衣渐渐看到一处村子出现在视野之中,赵霁云从官道拐了个弯,便朝村子去。
  桃花显然来过这里,兴奋得响鼻嘶鸣,跑得也比先前快了些。
  但一进村,赵霁云便拽了拽缰绳,放缓了速度,桃花在一处小院外停了下来,禾衣便朝那院子打量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没看到人。
  赵霁云从马上下来,禾衣收回打量院子的目光,俯身想靠自己下马,只赵霁云望着她笑,伸手一揽,便将她搂抱下来。
  禾衣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你究竟带我来见何人?”
  赵霁云低头看她,目光清澄温润,扬唇:“我爹。”
  第175章 “日后我想与她成亲。”
  禾衣一听赵霁云带她来见的是定远侯,一下紧张起来。
  一来她庆幸那般国之栋梁没有死,二来定远侯威名远扬,整个大魏谁人又不知他威猛骁勇,是大魏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大魏便牢不可破。
  她自是对这般人物景仰的。
  禾衣立即伸手抚了一下鬓边,将碎发捋到耳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襟,见无甚问题后,才是松了口气。
  只是她许久不见身旁人动静,便自然地偏过头看去,却恰好看到容止温雅的郎君复杂的神色,似喜似忧,长眉微微蹙了一下。
  禾衣便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赵霁云幽幽道:“你来见我怕是从未这般紧张过。”他说罢,想到什么,唇角还是翘了起来,温柔低语,带着戏谑,“见我爹竟是叫你这样紧张?”
  禾衣莫名听出了他话中意味,仿佛她这会儿紧张是因为别的什么,忙轻声道:“侯爷骁勇,是大魏英雄,要见这般人物,我自是紧张的!”
  赵霁云一听这个,脸上戏谑的神色一收,低声质问:“您景仰我爹?”
  禾衣觉得他说了一句废话,大魏谁人不景仰定远侯?
  赵霁云不必她回答,已是从禾衣那张灵秀温婉的脸上瞧出端倪来,心里忽然不满级了,心道她要景仰也该景仰他,难道他赵霁云就逊色于他爹吗?他爹都老了!
  可他转念又想到他爹即便到了如今的年纪,只要回京,多的是美妇人对他暗送秋波,若不是他爹如今只钟情他娘,怕是他弟弟满园乱跑了。
  “我爹已五十有一,年纪比你爹怕是还要大。”赵霁云语气严肃地与禾衣道,禾衣冷不丁听他这般提及定远侯年纪还有些茫然,抬头看他,又见他脸上露出笑来,眉眼挑着,“日后还是把你的景仰都给我,我爹老了,如今身有重伤,在这养了半年伤了。”
  禾衣瞬间领悟他这话是何意,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捶了一下他胳膊。
  赵霁云见她恼羞成怒,闷笑声,捏住她的拳头,转头敲了门。
  他敲了三下,便耐心等着,趁着这个工夫,又告诉禾衣:“我爹记不得许多事了,把我娘都忘了。”
  禾衣一听这个怔了一下,想起了上京的侯夫人,若是她知晓侯爷将她忘了该是多伤感之事?
  她没有多问什么,赵霁云也没有再多说。
  不多时,禾衣便听到院子里有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来,她不自觉脊背挺直了些。
  门打开,禾衣便瞧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肩膀宽阔,穿着身蓝袍,头发乌黑,隐约只有几缕白发,用一根木簪半挽着,面容俊美儒雅,赵霁云与他生得竟是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含情的桃花目,只他面容苍老些,眼角细纹明显,神色也更冷淡威严一些。
  禾衣只敢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不敢多看,但她能察觉到侯爷目光在她身上停住了一瞬。
  随即她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来作甚?”
  “爹,我带人来看看你。”赵霁云含着笑,温温柔柔的,他牵着禾衣直接往门里去。
  定远侯虽语气淡漠,却侧过身让人进来,这个时候,他手上撑着的竹杖才露了出来,显然,他腿脚不便。
  待进去后,禾衣忍不住又悄悄抬头看去,便见侯爷转身在院中摆放着的几张竹椅中随意坐下,竹杖被他随意放在一边。
  赵霁云拉着禾衣走到定远侯面前,与他行礼,行礼前,他的余光朝禾衣轻轻看了一眼,禾衣不是傻子,对赵霁云的用意能猜测出几分,可她此时不会失礼,只能跟着赵霁云福身行礼。
  定远侯又打量一眼禾衣,淡淡道:“何意?”
  赵霁云眼眸扬起,笑着说:“日后我想与她成亲。”
  禾衣怔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赵霁云,郎君目色温柔,竟是带着点赧色,她又垂下了眼睛,手指渐渐攥紧,却无法在此时说什么,更不知又能说什么。
  她又想起赵霁云让她发誓只嫁他的模样。
  定远侯只是失忆,却不是失智,正经的贵族女郎不会一同出现在这边关附近,但他也只是又看了一眼禾衣,没有发表意见,淡声道:“你成亲,你自己决定,无须征求我同意。”
  赵霁云应了声,又抬头看向定远侯。
  父子两那双相似的桃花目对视了一瞬,定远侯忽的挑了挑眉,笑了一下,那笑冲淡了他脸上的冷淡,使他瞧着儒雅斯文,他从腰间扯下一只白玉佩,朝禾衣递了过去。
  禾衣看着递来的那只手,指节粗大,掌心粗糙,带着厚厚的茧子,与那儒雅面容全然不同的刚硬,正如他此时递过来的姿态,同样的霸道刚硬。
  她没有立即伸手去接,她自认自己不能去接。
  可赵霁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伸手替她接了过来,“多谢爹。”
  “禾衣,你可能为我爹煮一餐饭食?”赵霁云偏头轻声对禾衣道。
  禾衣实在不擅应付这般场景,只低着头柔声应了声,便敛首往厨房那儿去。
  待她一走,赵霁云拿起那枚玉佩看了看,在定远侯身旁坐下,低头笑了下,替禾衣收好。
  “爹,上回我说到哪里了?”他抬头时,声音温润。
  赵允棠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询问,显然随他说与不说,对他所说内容无甚在意。
  赵霁云稍稍侧过身子坐着,恰好能看到厨房里女郎的身影,他看着她,含笑说:“爹用雷霆手段恐吓逼着我娘未婚夫退了婚,再是强横以赵家军的势力逼我娘应下了婚事,如此强取豪夺的手段和我娘成了亲,之后遣散了不曾孕育的妾室,另有两名生产过的妾室也送到了庄子里,往后身边只我娘一个。”
  年轻时的定远侯仗着那张俊美温润的脸,自是多的是女郎爱,为人霸道风流,后院妾室不算少,此刻他听罢脸上没有太多神色变化,俨然不信自己会对一女子这般。
  赵霁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温声:“这是娘不久前寄来的信,她在信的末尾提到了爹。”
  赵允棠接过了信,粗粗扫过,直接翻到最后,看到了四个字——“他死了吗”
  他拧了眉,终于开口:“你娘恨我?”
  赵霁云摇头:“我不知,爹,我不便告知你的下落,他日等你见了娘再问她便知了。”
  赵允棠似乎并不在意,将信叠起来,收回了信封里。
  父子两相顾无言,再没开口说话。
  禾衣不知要做什么,厨房里堆着新鲜的肉类,大约是有人送来的,她炖了鸡,烧了排骨,又炒了鸡蛋,再是炒了两样素的,不敢耽误太久,便盛了饭,端了出去。
  院子里有一方石桌。
  赵霁云见禾衣端完了菜便静声要回厨房,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禾衣下意识朝定远侯瞧去,却见他点了头,“坐。”
  她垂下头安安静静的也端起了饭碗,不多时,碗里多了只鸡腿,她抬头,盈盈妙目朝赵霁云看去,他唇角噙笑,眼中春水缓流,清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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