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42节
再者,赵霁云来徐州城只是为了家中产业而来,城外也有赵家的产业?
禾衣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多费心神去想,横竖是赵霁云的事,与她并无关系。
收拾妥当后,禾衣让铜书去准备热水,好好沐浴了一番,洗去在厨房沾染的烟火气,头发也洗了一通,随后躺在榻上,靠着火盆由着麦黄帮着晾晒烘干头发,铜书自觉没有麦黄与禾衣亲近,早有默契地退出了屋子。
“方才娘子沐浴时,我悄悄找人去打听了一下。”现下没有外人了,麦黄凑近禾衣,小声说。
禾衣在暖意融融的火光下,有些困倦了,闭着眼睛,听了麦黄的话,却睁开了眼,轻声问:“你去打听什么了?”
麦黄自觉娘子定是想知道李二爷的事,便赶紧道:“我去打听李二爷有没有被五爷打了一顿赶出去,毕竟五爷那般快就回来了呢。五爷也是斯文人,没有打二爷,娘子放心。”
禾衣哑然失笑,“赵霁云不至于打二郎。”
在麦黄心里,从一开始,赵五爷便是如毒蛇猛兽一般令人心慌的存在,今日李二爷上门,她心中莫名担心二爷被打,便是特特地如此打听了一番,结果便打听到今日李二爷与五爷在席上只闷头吃饭,想到此,她又笑着说:“还有,二爷是吃了饭走的,席上两人都不曾说话,据说娘子今日做的饭食,二爷与五爷竟是都吃完了呢。”
禾衣怔了一下,“都吃完了?”
她做了那般多,即便是身体康健的两个郎君都不一定吃得完,何况李齐光那般病弱的身体?再者,今日李齐光爱吃的那几道菜里都被赵霁云下了番椒粉,最是麻辣伤胃。
“都吃完了。”麦黄笑着道。
禾衣默然,赵霁云这般生龙活虎吃多了也不必忧愁,可李齐光却不同,他今日回去怕是要遭罪,她心里难免忧心。
只是她再不能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只好竭力闭了眼不去想,只心里盼着他好,低声说:“日后莫要随意去打听二郎了。”
麦黄一听,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今晚做错了,便讪讪点头:“娘子我知了。”
这夜里,赵霁云没回来,禾衣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赵家在城外的铺子真出了什么要事。
可第二日下午,她让麦黄出门去陶家玉铺看看爹和弟弟回来没有,麦黄回来着急说:“娘子,陶老爹和玉郎没回来,城外出了乱子,什么流民成匪,劫了好些商车,死了些人呢,还有的被劫上山了,官兵正在附近山头抓人呢。”
“什么?”禾衣一听,立时紧张地站起来,手中刻刀都差点握不住。
临近年关,各处商铺盘账清点货物的最后时刻,往来运车,车上确实多是银钱,正是惹匪徒眼红的时候,只是她知道徐州城几十里外是有驻军的,又怎会让匪徒有此机会?
爹和弟弟赶巧这个时候出了城,是否也是遭难的人之一?
麦黄又说:“文大娘知道后便去报了官,本想来这儿找娘子,可半道上被报官的其他人撞倒崴了脚,所幸有邻居在附近,将大娘送回了家。”
禾衣坐不住了,想出门回玉铺,可她转瞬又想到她回了也无用,如今只能等官府通知,便又腿软地坐下了。
她握紧了手里刻刀,这一瞬间心里想到的竟是赵霁云。
赵霁云与消息灵通的龙鳞卫有交情,且……且他是赵家人。徐州城外的驻军,便是赵家军,这是徐州城中百姓都知晓的事,因着徐州城地理位置重要,水陆皆通,历史上总是被各房首先争夺抢占,故一直有驻军守在关隘要处。
只要求一求赵霁云,许是能最快知道爹和弟弟的消息。
可禾衣想到昨日赵霁云临走前与她不欢而散,心里便陡然生出些难堪来。
她怎么能无事厌烦他,有事却想着求他呢?
她不能这般,从前十八年不认识他时,她也从没想过动不动要求人,这是恶习,该改了去。
禾衣如此这般想着,努力稳住心神,然后她才是反应过来,那一日青石急忙来寻赵霁云所说的城外出事不是她想当然以为的赵家商铺出事,更有可能是这流匪一事。只是,她又记得李齐光说过,赵霁云是管家中商铺琐事的,怎还管流匪一事呢?
她又问麦黄:“我娘如今怎样了?”
“文大娘一直哭,我回去后便抓着我的手一直问我可怎办是好,说若是陶老爹和玉郎出事了她也不活了,我安慰了大娘一番就赶紧回来给娘子报信。”麦黄赶紧道。
禾衣咬了咬唇,眉宇间忧思甚浓,她想了一会儿,将刻刀放下,扬声叫了声铜书。
铜书最是有分寸,平日不紧跟着禾衣,听到她喊自己,才是过来,禾衣见了她就问:“他今日会回来吗?”
“奴婢不知。”铜书摇头,刚才麦黄声音不小,她在外头听到了,知道禾衣着急,便说,“奴婢去问问管家。”
禾衣下意识便道:“我与你一道去。”
如此跟着铜书到了老管家所住的小院,她见了老管家便轻声询问:“林叔,五爷今日可会回来?”
老管家却是没立即言语,他暗自端详着面前纤柔婀娜的女郎,自是不愿自家五爷情路坎坷的,便慈笑着道:“五爷倒是不曾说过何时归来,若是娘子有事寻五爷,不放给他书信一封,我会替娘子传信。”
禾衣愣了一下,她没有打算找赵霁云询问爹和弟弟一事,她只是……想能不能回家住两日陪陪她娘,这自然要问一问赵霁云能否允可,或者她想,管家许是也能做主,便就过来了。
老管家似自言自语道:“五爷前日晚上临时出门,是城外出了点事,需得五爷出面,也不知五爷会不会受了伤……若是娘子写了信过去,五爷定当欢喜。”
被点拨到如此地步,禾衣还不至于那般蠢笨听不明白,她默然了一瞬,柔声说:“我去给五爷书信一封,劳烦一会儿林叔帮忙送出去。”
第77章 与赵霁云……这般孽缘
忽然要给赵霁云写信,禾衣却不知要写些什么,他们昨日还见了面,关系又不到那种地步,提起笔来第一个字都落不下去。
“娘子,墨汁滴在纸上了!”麦黄在一旁惊呼一声,铜书却已经体贴地拿起一张新的纸递了过去。
禾衣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着面前这张白纸,硬着头皮书写,自是不可能有什么甜言蜜语,不过是如同生疏的同窗之间的寒暄一般,道了两句,问他此番去城外可有受伤,多注意保重身体这般的场面话,然后在最后提了一下自己想回玉铺住两日陪陪她娘。
这信三言两语,干巴巴的也就写完了。
禾衣自觉无甚问题,便叠好塞进信封里交给铜书,让她交给老管家帮忙传递。
铜书似是很高兴,高声应了声便跑着去找老管家了。
麦黄等铜书走后才小声说:“娘子,方才你这信是不是写太少了呀?”
禾衣疑惑抬头,轻声:“少?”
麦黄用力点了头,忍不住说:“我虽不识字,可以前看娘子给李二爷写信时总是满满当当写两页纸,有时不止两页呢,可给五爷写信却连半页纸都没写满。”
禾衣听罢,笑了一下,也就是对着麦黄,她才低声说:“二郎与赵霁云怎能一样呢?我与二郎多年感情,与赵霁云……这般孽缘,我与他无甚可讲的,维持表面平和就好。”
麦黄年纪小,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也就没多问了。
禾衣拿出玉料琢玉,等待赵霁云回信。
却说老管家拿到禾衣的信后,便将信交由暗卫送了出去,城外几十里地,骑马来回快的话傍晚就能回来了。
只是赵霁云不在驻地,而是去了附近的山里搜罗。城外也不是流匪,而是一支死士假扮的队伍,烧杀抢掠了盘点回城的商人不过是表面功夫,实则还去了驻地,用了徐州驻地副将的印章,伪造了一封信函,对方不止是要给赵家军安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还要污蔑赵家投敌。
如今朝中夺嫡正乱,边境西戎与北狄蠢蠢欲动,赵家军这块肥肉,一直是几位皇子盯在眼中的,只等打散了赵家接收赵家精兵。
赵霁云不在军中领职,因着侯夫人的关系进了龙鳞卫,原先一直是在京中任龙鳞卫中郎将,协助管理上京巡逻与守卫,只是他位次于金吾卫大将军,大将军是皇帝多年亲信,他手中并无多少实权,更凭借温润隽雅的长相,成为赵家那光风霁月却不比兄长无甚本事的美公子,几个月前借皇子们斗争被贬来徐州做了徐州龙鳞卫的小小千户。
而徐州因着地势为要害之地,虽赵家军在此驻地,但未免皇帝多疑,军中将领并无姓赵的,其中一位担任副将的更是与皇帝亲信有牵连关系。
可若是赵家军出了什么事,担责的只会是赵家人。
赵霁云虽从未在赵家军任职,可他只要姓赵,是定远侯亲子,拥有一身武艺,便获得赵家军尊崇,此事发生在徐州,他必然要阻截了这阴计。
徐州四周群山高耸,想要搜寻并不是易事,好在身为驻军,赵家军自来便在各座山中安排了卫士巡逻,更有猎鹰寻踪。
赵霁云在山中绕了三日便摸到踪迹,带着精兵厮打一番,拿到了那伪造的信函。
可惜死士被捉住的一瞬便吞毒自尽,没能活捉。
“小将军!家中有来信!”
赵霁云拿着信冷着脸一身脏污下山急着沐浴时,却听到有人喊他,他抬头看去,见山下方向跑上来个小兵,喘着气将信递给他,“小将军,前日下午徐州城来信。”
因着赵霁云在军中没有官职,军中卫士便称他小将军,他下令搜山时,挑选了几支精兵队伍上山,其余卫士等候在山下,不得随意上山。
徐州城来信?
徐州城没有要紧事需要写信,除了……
赵霁云拧紧了眉,低头看信封上“赵霁云亲启”几个字,字迹刚劲有力,并不算多好的字,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谁的字,阴冷的脸一僵,随即眼睛一弯,唇角抿出笑来,偏头对身侧跟着的青石说:“她也给我写信了。”
青石虽然不常跟着赵霁云,多是在外办事,或是在龙鳞卫所,或是在驻地,或是被赵霁云派出去赵家商铺,不像青川一直跟在赵霁云身边,但恰好那时禾衣刚来赵家雕琢玉料给李齐光写信且赵霁云偷看时在场,后来赵霁云模仿李齐光字迹与陶娘子互通书信一事青川也偷偷跟他说过。
所以此时他听到赵霁云这般温声浅笑着说时,一下自觉很能领悟自家五爷的心思,沉稳的脸上露出道贺来,“恭喜五爷!”
木头如他真心觉得五爷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赵霁云瞥他一眼,抿着笑不与他废话,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打开信。
“五郎如晤:偶然得知城外流匪作乱,问询管家知你此番许是去处理此事,两日未归,不知可否受伤?万望保重身体。另外,想与你说一事,我娘崴了脚,独自一人在家,我可能回去陪她住两日?盼见信回,陶禾衣送上。”
禾衣不是读书人,写信自然没那些个讲究,只朴实大白话。
赵霁云先时读信心情极好,眼尾翘着,日光落下来,那张沾着血污的脸因那柔情绰态现万千风姿,只读到最后,笑意却寡淡了下来。
连读两遍后,俊美郎君漆黑的眼眸便只剩下冰雪寒意,他却微笑,又对青石温声说:“她给李齐光写信酸话连篇,两页纸满满当当写不够还有第三页,给我写信潦草两句交差,多哄我都不肯,目的那样明显,只为回家陪文惠娘住两日。”
青石可没青川活络,性子沉闷得很,面对自家五爷这般话,不知该说什么,硬着头皮说:“许是陶娘子与五爷相识甚短的原因……”
赵霁云奇怪地看他:“我认识她也不过几月而已。”
青石冷汗连连,索性闭嘴。
赵霁云嫌弃地看他一眼,叠好信收好,走了几步到树下,桃花正在那儿悠闲吃草,他轻盈上马。
他快马回了驻地,将此事收尾好,交代青石青川去清点那些因此事被掳上山的商户看里面是否还有假扮的死士,便本打算去驻地旁的湖里沐浴一番,换上熏香过的新衣回城。
可想了想,赵霁云又低头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自己,衣衫还被刀剑划破多处,渗出点血迹,他又摸了一下脸,照了照镜子,犹豫良久,决定就这样回去。
第78章 五郎那般俊美,我会……我会喜爱他。
赵家门前马蹄声响起,守门的小厮赶忙探头去看,一时没有认出那是自家五爷,毕竟他家五爷是皎如明月的温润公子,出门行头总是光鲜亮丽的,熏香饰物缺一不可。
可这位浑身脏污,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灰尘与血痕交加的郎君是谁?
小厮看着那郎君在门前勒停骏马,一个峻拔的姿态下马,才猛然惊醒,这便是五爷,那匹矫健漂亮的骏马正是桃花!
“五爷回来了!”小厮赶忙笑着上前迎接,顺便接过桃花的缰绳。
赵霁云心情不错,温温笑着,偏头与那小厮搭话:“这几日家中如何?”
若是人精管家林叔,必是知道他这话究竟问的是什么,可小厮只是个守门小厮,被五爷如此和气温柔地搭话,有些受宠若惊,磕磕绊绊道:“都挺好的。”
赵霁云瞥他一眼,倒没多说什么,抬腿大步往里走。
他回来得临时,家中并无人知道,侍女仆从冷不丁见到他还有些愕然,没反应过来这般浑身脏污的人是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