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23节

  他气得在她耳畔一遍遍重复:“陶禾衣,你看清楚,我是赵霁云!可不是你那废物丈夫!”
  说了多次她没有任何反应后,他忽然又温柔了声音,凑过去道:“与李齐光和离,我就是你丈夫了,我在族中行五,你唤我五郎。”
  禾衣脸上湿漉漉粘着湿发,似乎终于要从昏睡里清醒过来,眼睫轻颤着,赵霁云垂眸见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可她眼睛没有睁开,只挣扎着想要离开这滚烫的怀抱。
  赵霁云自然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是她想抱就抱,想赶就赶的人,将她箍紧在怀中。
  禾衣却又开始嚷着渴,“二郎,渴……”
  赵霁云温润好看的脸今晚几次扭曲了,他索性连着被子将禾衣裹着抱起来,起身到桌边倒了杯已经凉透了的茶喂到她唇边。
  凉茶如甘露,禾衣虽无意识,却不像喝药那般抗拒,自行张开了嘴,一杯凉茶灌进去,她还哼唧着要,赵霁云又给她倒了一杯,连倒三杯后,她才舒服地蹭了蹭他肩膀,他才抱着人回了床上。
  但湿透了的衣衫粘在身上却是难受,禾衣又哼哼着拉扯衣衫,赵霁云把她在被褥里裹紧了,起身出去开门,在外唤人。
  门外却不止金书在,麦黄也在。
  麦黄本是听了钱娘子的话去了小厨房熬粥去,她想着待娘子晚些时候肚子饿了便可吃了,生病的人自是要吃些清淡的粥才好。
  可她在灶房将粥熬好,回来时却见自家娘子的卧房门紧闭着,金书在外头守着,她想进去,金书却不让,只淡声告知她:“五爷正在里面治疗陶娘子,闲杂人等莫要进去打扰。”
  她当即就懵了,忙说她可不是闲杂人等,她是娘子的丫鬟,可金书却又道:“此时帮不了陶娘子的,便是那闲杂人等。”
  麦黄对上金书拿气定神闲仿若的稳重模样,心中生怯,但还是鼓了勇气辩驳一二:“可里面只有我家娘子和赵公子却是不好的,孤男寡女的,惹了旁人闲话叫我家娘子如何、如何做人?”
  金书心中瞧不上禾衣,面对麦黄时倒是有些不想遮掩了,反过来淡声道:“我家五爷出身世族,生得俊美,性子温润,又有何可图陶娘子呢?莫要自作多情了去,何况,今日在此发生之事,赵府的人自不会往外说,难不成你会与人说?”
  麦黄到底年纪小经历少,被金书这般一堵,说不出半个字来了,她粗枝大叶,甚至都没察觉出金书对她的嫌弃,只讷讷不语,却是不肯离开屋门前。
  她昂首挺胸虽十分困顿了,但半夜里依旧睁大眼睛学着金书这般干熬着,冷不丁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一下惊跳起来,高声应了声。
  赵霁云朝麦黄淡扫一眼,只看向金书吩咐备水。
  “备水”这两字一出来,金书脸色就变了变,以为赵霁云与禾衣成了事,想到那陶娘子昏沉的模样,不敢多想,只低头应声,忙转身吩咐。
  而麦黄却不懂“备水”深藏的意味,毕竟禾衣与李齐光每月中一次行事时总早早备好热水,无须中途命了她去准备。她如今这会儿的注意力却在赵霁云散乱湿漉漉的衣襟上,那般胸口大开,饶是她年纪小,也忍不住浮想联翩。
  麦黄心焦想立即进去看看自家娘子,她心里怯怕,但鼓了勇气道:“赵公子,我想进去看看我家娘子。”
  赵霁云本是打算让侍女进来伺候禾衣擦身换衣的,只见到麦黄便打消了这念头,既然连麦黄都不打算用,自也不可能越过她让金书进去。
  他十二分的耐心已经在屋里面对禾衣时告罄,此时对着麦黄只语气平淡道:“你家娘子还需治疗,莫要打扰了她。”
  说罢,他便进了屋。
  麦黄觉得哪儿不对,偏她感悟不出来,只能任由被堵了嘴不敢吭声。
  不多时,粗使婆子抬了水过来,门打开后,俱是低垂着头进去,很快便又出来,悄然关上了门。
  麦黄只能睁大了眼睛在外边煎熬。
  且这般日子,她过了两日。
  禾衣的烧断断续续烧了两日,她便昏昏沉沉了两日,这期间,俱都是赵霁云在屋中照顾她。
  第三日的傍晚,禾衣酸痛的身体总算舒畅了些,睁开眼睛时,初时还有些迷瞪,慢吞吞回忆起来自己先前身子不适,后来浑身发冷发热,再然后……
  她下意识想动一动起身,这一动,却发现有条有力的臂膀搭在自己腰上,而她被紧紧揽在怀里。
  显然不同于李齐光枯瘦的怀抱。
  禾衣一下彻底清醒过来,脑袋嗡得一下,似有什么崩裂了。
  极剧的惊吓之下,她喉咙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抬起头脸色惨白地看过去。
  赵霁云温润的脸庞一点点从下颌开始清晰,他闭着眼正睡着,眉目隽美,安然如斯。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纤长的睫毛一颤,睁开了那双缱绻浓情的桃花目,静静朝她看来。
  第44章 禾衣:“可以……可以不告诉二郎吗?”
  空气在这瞬间仿佛冻结住了,禾衣呼吸困难,脑袋里空白一片,心像是悬在崖边,不断往下沉落。
  她缓缓闭上眼睛,或许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但是她为什么会梦到赵霁云躺在她的床上,如此面对面依偎着?
  禾衣浑身都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本该是迷蒙的梦境,但是她的意识却越发清晰,她能清楚感觉到他隔着薄薄一层衣衫的体温,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吹拂着她的脸颊,还有他的头发缠绕在她脖颈里,又粗又硬的触感。
  “你醒了。”赵霁云忽然出声,他的声音很轻,依然温润低柔,可在此时却像是一柄利刃,一下划破了禾衣本就摇摇欲坠的心。
  她终于反应过来,睁开眼推开赵霁云,可她才生病几日,浑身虚软无力,那推搡的一掌更像是亲昵的撒娇。
  赵霁云看着她,伸手要去捉她手,禾衣连滚带爬地往旁边翻滚过去,又是白着脸想要爬下床,全然没有往日的沉静泰然。
  眼看她要踉跄着扑到地上,赵霁云伸出手臂拦腰将她搂住,将她按回床上,人也坐了起来。
  他微微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她,“你还病着,最好再躺两日。”
  只他眼底深处却是藏匿极深的恼意,恼陶禾衣醒来见了他像是见了鬼一般惊惧。
  他赵霁云这般惹人嫌吗?
  禾衣唇瓣煞白一片,带着水意的眸子看着赵霁云,呼吸急促起来,她缓慢转动的脑子这会儿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和丈夫的挚交好友躺在了一张床上。
  为什么?
  怎么会?
  禾衣哆嗦着唇瓣,抓着被子堆叠在身前,躲避开赵霁云的手臂,往后蜷缩,她攥着被褥的指骨泛白,好半晌,喉咙里才发得出声音:“你……我……我们……怎么会……躺在一起?”
  每一个字对于禾衣来说都极难说出来,她几日不曾说过话,嗓音更是嘶哑。
  赵霁云顿住了,望着她不说话,沉默了下来。
  禾衣看着对面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心里的惶恐却在增大。她一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唯一记得的便是她喉咙有些发痒,让麦黄出去买药,之后钱娘子知道后非要给她请大夫。
  她看了大夫,又喝了药,却是身子越发沉重起来,便想睡一觉好好休息一番。
  可这一睡,醒来却见赵霁云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禾衣还没听赵霁云开口,心里便开始后悔,后悔因着陶家玉铺的事来到赵家住下雕琢玉石,后悔因着惧怕龙鳞卫报复而夜宿在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睡下那一觉。
  要是李齐光知道会如何?他……他那样温和爽朗的人必也是无法接受这般事情。
  禾衣越是想着,脸色就越是苍白。
  赵霁云在此时开了口:“你生了病发了高热,陷入了昏迷之中,大夫瞧过之后说你五脏虚疲,寒毒侵骨,因着热意难以散表,风寒极难好。”
  说到这,他稍稍顿了顿,看着禾衣时,眼睛微颤,白皙脸庞染上些红晕,似有些不好意思。
  禾衣盯着他看,连呼吸都放缓了,不敢漏听一个字。
  当她看到赵霁云的脸色有些红时,她的脸却越发惨白,她没说话。
  她的视线不敢往下移,但余光却依然看得到赵霁云的衣襟散乱,露出大片胸膛,玉白的胸口甚至有些红痕,像是被抓挠的,也像是被胡乱蹭咬的。
  她的脑袋嗡嗡嗡的,不敢多想下去。
  赵霁云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大夫说你需要在背部针灸敷药,此事本不应该由我来,可你病后却有些缠人,缠着我不肯放……你的病不好耽搁,此事便由我来了,此后,你一直昏昏沉沉,意识不清,身旁又离不了人,我便留下照顾你。”
  他声音轻缓,温温柔柔的,有几分哄人的味道,和李齐光私下里哄禾衣的语气相似。
  可禾衣却没有半点被哄到,她的心里只有无限的惊慌,她呼吸缓慢,人也近乎是静止的,她喃喃问:“我有丫鬟,麦黄呢?她为什么不在?”
  赵霁云垂下眼睫,温润的嗓音也有几分窘迫,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让她出去了,总不好让她在旁边看着……何况多一个人瞧见也……”
  禾衣抿紧了唇,她低着头不吭声,只缩在被褥下面。
  空气便这般静默了下来,谁也没开口,禾衣有些抬不起头来,她无法面对赵霁云,她心中羞愧难堪无法言说。
  她自小到大身子骨一向好,鲜少生病,所以偶尔生一次病便极是缠人,怕疼怕苦怕难受,小时候总要娘抱着睡才行。所以,她对赵霁云说的话是有几分信的,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如他所说。
  禾衣没法责怪赵霁云,她惨白着脸,心中被愧疚、难堪、惶恐的情绪交织着,竟是哭都哭不出来。
  “这件事……”赵霁云看着她,慢声开口。
  禾衣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下拔高声打断了他:“这件事!”她终于又看向赵霁云,赵霁云也静幽幽看着她,她被他看得脸色白了白,又红了红,她的声音小了一些,“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我相信赵家的仆从不会往外传,我也不会。”
  说到这,禾衣像是终于找到这件事的解决办法,稍稍停顿后,嘶哑的声音轻柔又坚定:“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赵霁云看着她,许久不语,低头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襟。
  禾衣顺着他的动作便再次看到了他胸口的红痕,她抿紧了唇,忽然发现这事或许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毕竟这次不像是赵霁云喝醉了酒那次她照顾他一样,那次赵霁云不知道他发过酒疯将她认错了人,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这次他是清醒的,而她就算病时不清醒,但睁眼后看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时却是清醒的。
  “可以吗?”禾衣难堪地征询他的意见,声音很轻,再开口时,几乎是祈求着,“可以不告诉二郎吗?”
  第45章 休妻怎么行呢?
  赵霁云当然是想告诉李齐光这一切,不,无需告诉李齐光,只要稍稍对周春兰透露一些诸如陶禾衣夜宿赵家,周春兰便是耐忍不得陶禾衣给李齐光头顶戴绿帽,替他休妻。
  但休妻怎么行呢,休妻不比和离,犯了如此七出之罪的女郎,就算时下风气开放,赵家门第也绝无可能让陶禾衣光明正大跟在他身边。
  让他藏藏掖掖着一个女郎太过窝囊废物。
  赵霁云垂眸一点点将衣带系好,静了会儿,才抬起头看向禾衣,他温润的脸上此时神情很平静,他轻声问:“若是此事被李兄知道,你会想与他和离吗?”
  禾衣听了这话简直大惊,她从来没想过会和李齐光有和离的那一天!
  从她十一岁第一次见李齐光,她心里就想嫁给他,她因着冲喜如愿嫁给他后,她就再没有想过与他分开,她想让李齐光每日都欢喜,假如日后他走在她前面,她以后也不会再嫁人了,打算归家去经营陶家玉铺,将来弟弟成了亲生了子,她就将一手雕琢的手艺交给弟弟的孩子。
  她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道:“不会,我从没想过与他和离。”
  禾衣知道李齐光的品性,他若是知道了此事,虽无法接受这般事情,可他那样温良,她道了歉忏了悔,他便会宽容她,毕竟她是生病无意识的状态下才与赵霁云牵扯不清。
  就这般爱他么?一赵霁云盯着她紧张惶恐却又坚定的神色,胸臆间气难平,但脸上却渐渐露出温柔的笑来,他说:“既然你不愿此事被李兄知晓,我自不会与他说。”
  禾衣松了口气,不再看赵霁云,重新低下头来,低声说:“我病中冒犯你一事,还望海涵,你我之间,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她在后面又重复了一遍这话。
  赵霁云沉默了会儿,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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