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之前胡同有户人家电视机坏了,特地找人上门来修。
上门之后,伸手朝电视机上面使劲拍了两下。
嘿,你说神奇不神奇,一下子就好了。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去找修电视的了。
花这冤枉钱干啥?拍一拍多简单啊,谁还没手呢是不?
“咱家这电视年纪也不小了,你那手劲肯定没收住。”
谢大脚为了不被老婆子骂,只好先骂儿子了。
边上的橙子还是觉得不能看老爸挨骂,抬头挺胸,双脚并拢对高秀兰说:
“奶,电视机不是爸爸弄坏的,我一打开电视就下雪花了,就是没有画面。
当然,爸爸拍了两下之后,雪花下的更大了。”
她实话实说,谢羿觉得老父亲的心又暖起来了。
还是闺女贴心,瞧瞧,说的全都是大实话。
“咱家橙子可真厉害,都能说这么长的句子了。”
旁边的谢羿友善提醒:“妈,你是不是重点弄歪了?”
立马收获了高秀兰的一枚眼刀。
“我又不是没听见,这可是你爸当时受厂里表彰得的电视机票。
现在坏了还能修好不?”
谢大脚也是觉得可惜,还是去找人修一修,再接着用吧。
“我哪天扛去问问。”
“干脆咱家再买一台新的算了?屏幕小了看东西都费劲。”
高秀兰呛声:“你花钱买啊?人没多大,口气倒是不小!”
孩子攒点钱不容易,现在买电视机这个大件真不便宜。
谢羿到嘴的话一噎,他口袋是真没钱!
“妈,咋了?”
林筱彤下课回来了,刚跨进院子就听到了谢羿求饶的声音。
橙子小萝卜头似的,第一个迎了上去,接过妈妈手中的包,放在凳子上。
拍拍门前椅子上压根不存在的灰,殷勤地拉着人坐下。
“也没好大事,就是咱家的电视机坏了。”
高秀兰也觉得刚才对儿子的态度太凶了,决定晚上给他做个爱吃的雪里蕻炒肉沫下饭菜。
谢羿憋着没敢说话,心里想着:刚才训他的时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要不买一台新的?谢羿有个同学在市交电公司单位上班,有门路可以弄来票。”
林筱彤说完还给了谢羿一个安慰的眼神。
现在家电的售卖还没完全放开,交电公司是家电供应市场的主渠道。
现在广播里喊口号说要追求现代化,七八年以后,生活条件是比以往要好一点了。
普通人家也在追求家庭现代化,心心念念就是凑齐新的四大件:
彩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
“这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还是让你爸送去修一修吧。
咱家这台电视机质量杠杠的,这都用十几年了。
也就是总是下小雪花而已,不碍事的。”
高秀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家买电视机还是大院靠早的那一批。
谢羿听了高秀兰的话,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再马上出门扛一台新的回来。
“街道办也有一台电视机,也可以去那里看。
这一片也有不少人带着小板凳,吆喝着一道去看。”
只不过每次去看的时候一人要收五分钱。
谢大脚最喜欢看去年春节出的《敌营十八年》,这电视连续剧看得人心潮澎湃。
谢羿觉得看黑白的不得劲,算算今年能拿到的工资。
“我明天问问我那同学,看有没有门路给咱家弄来大彩电。”
高秀兰惊讶了,现在大彩电胡同这一片儿都没哪家有。
现在就只有友谊商店里面卖彩电,还是外国进口的牌子,动辄大几千。
“哟,儿子,你现在飘了啊,都想着买大彩电了!”
高秀兰压根就没敢想还能看上彩电。
“去年听说京市电机厂和‘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家’合作建的彩电生产线建成投产了。
估计翻过年就能买到国产的大彩电了吧?”
林筱彤记得好像在报纸上看到了这则新闻。
“那估计也不便宜,估计要大几百。”
高秀兰想着谢大脚一年的工资才一千出头,不吃不喝才能搬一台彩色电视机回来。
她是舍不得的,这么多钱都能吃好多斤肉了。
橙子突然间就觉得理解了家里总爱下雪花的大块头电视机是有多贵了。
“算了,还是先把电视修好再说。”
一家子茶余饭后没电视看了,围坐在一起听着高秀兰唠八卦。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
隔壁胡同那块有一户人家在闹离婚!
男的非要离,问就是没感情了,两口子下面还有三个孩子。
街道办去了好几趟了,妇联也上门了,调解员嘴皮子都讲干了。
男的一口咬死了,非要离!”
林筱彤知道原因。
八零年的时候新修订的《婚姻法》当中明确写了离婚的条件:
“双方自愿离婚的,准予离婚;
一方要求离婚的,如感情已破裂,调解无效,则准予离婚。”
这条规定就像是龙卷风似的,各地刮起来一股离婚风暴潮。
这条“婚姻自由”其实是针对刚解放时的包办婚姻、父母做主、指腹为婚、娃娃亲而言。
很多人拿着后面一条规定当作“尚方宝剑”,上纲上线,不少没良心的人直接抛弃了糟糠妻(夫)。
婚姻不是儿戏,谢大脚厂里的人家有了家庭矛盾,都是由单位领导出面牵头调解,极少有两口子闹到法院去的。
但是感情破裂这个概念还是很难界定清楚的,没有明确的标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最后是谁都有道理。
林筱彤想到自己最近了解到的一场案子,也是唏嘘不已。
第289章 叛逆的二能子
解放前很多的婚姻都是“哑婚盲嫁”,可能小夫妻俩结婚之前都没有见过面。
父母双方满意就成了,一直到结婚当天才知道自己的对象长什么样子。
受到新思潮的影响,有些人渴望婚姻自由。
婚姻是自己的,每个人应当有权利选择我的另一半是谁。
但老派的父母不是这样认为的,在他们眼里:
“这谁家过日子不都是这么来的吗?读了点书,认得几个字,心思就野了!“
一直到现在大家长们还是会牢牢把控子女的婚姻选择权,企图在婚姻自由的空间里继续加上桎梏。
过去那段特殊的时期,有些下乡知青为了自保,会选择和乡下出身好的姑娘结成革命伴侣。
等风波结束之后,考上大学得以风光回城的人,包袱款款,留下没领证的乡下对象儿拍拍屁股就走了。
林筱彤前几天听她的导师沈庭玉说过一个案子。
一对中年夫妻轰轰烈烈打离婚官司,男方以双方感情破裂为由坚决要求同大字不识的女方离婚。
在庭审现场,男方激情昂扬地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不对等的婚姻遭受的煎熬。
女方闷不做声,当场掏出来一个棕色的小瓶子,服毒身亡,震惊当场。
这件案子非常惨烈,结局是人万万都不想不到的。
所以在后来的离婚案件中,判决都十分得谨慎。
并且会偏向于处于弱势的一方,除非说夫妻双方经过调解之后才能准予离婚。
恩格斯有一句话在被少部分人奉为圭臬,这句话是这样说的:
“如果说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才是道德的,那么只有保持爱情的婚姻才是道德的”。
对于这句话,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看法,意见相左的几方往往争论不休,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林筱彤叹了口气,她这次的课堂作业其实也是关于这个议题。
一段婚姻的维系究竟是靠什么?爱情?责任?亦或是两者兼有。
思绪从意识海中抽离,看了看自己的小家庭,无疑她是幸运的。
……
晚上的时候把橙子哄睡着,谢羿枕着侧过身子说:
“媳妇儿,我想攒点钱年底扛台大彩电回来。”
林筱彤歪过头,被窝里热烘烘的,冬天晚间的风都在呜呜咽咽吹着哨子。
“那估计得要好几百吧?要动小金库吗?”
她现在没上班,不过她上学每月也有补助,花不完还能留着,家庭小金库只靠谢羿的工资攒钱。
现在在家里吃饭还是挺频繁的,两口子每个月给高秀兰十块钱当作伙食费。
本来是塞二十的,但是被高秀兰一顿臭骂:
“咋的啦?这日子都过飘了!
一个月还要花这么多钱?这是想天天吃肉啊?
一人五块得了,真是不会过日子,手缝贼大!”
高秀兰就谢羿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也是想法子帮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