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说着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根之前买的大前门烟递给了大爷。
  “大爷,我想找些课本还有小人书,您看…”
  “去吧去吧,不能拿的别拿啊。”
  大爷又睁开一只眼,四处一瞄,手一伸,烟就到手了。
  这丫头真上道,还是大前门烟。
  “好嘞。”
  进去先把门关上,一眼望过去库房里都是些破破烂烂。
  堆成山一样的废报纸,缺口的瓶瓶罐罐,缺胳膊断腿的旧家具,最多的是堆得都快发霉的旧课本。
  四处转了一圈,在靠窗的地方看到了旧的高中课本,上面都布满了灰尘。
  轻轻抖掉上面的灰尘,是本高中政治课本,由京市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定价一毛二。
  一翻开里面还写着笔记,密密麻麻的,前主人指定是个学霸。
  她对这个年代的情况还不是那么熟悉,找本政治课本看看,避免乱说什么话引起大问题。
  一连有三四本,果断全都收了,继续翻翻拣拣,又找到了几本壳子被撕烂的小人书。
  临走之前想了想又拿了两大沓旧报纸,这东西回家引火好使。
  拿着这么些东西,最后给大爷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夹带之后,这才称了称重量。
  “这么些,给个两毛钱吧。”大爷摆了摆手十分爽快。
  “大爷谢谢了啊,赶明儿我再来啊。”
  林筱彤把东西用麻布袋子装好,故意把报纸露在外面。
  朝大爷摆了摆手,骑着车满载而归。
  ……
  “什么?你说你想去读大学,我不同意!”
  刁玉莲青着脸朝吴春燕大声嚷嚷。
  你说巧不巧,林筱彤刚把自行车推进后院门槛就听到这么一句。
  第23章 飞走的燕子
  “你都这么大了,还去读什么大学?
  你说你现在工作干的好好的,春燕你可不能糊涂啊。”
  刁玉莲刚煮好饭菜,想着自家闺女今天去了联谊会说不定能有什么好消息,没想到一回来就出幺蛾子。
  吴春燕目光直视着坐在桌上准备吃饭的吴胜利,认真说: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和你们说一声,大学我想去读,我要去读。”
  吴胜利给在一旁发疯的刁玉莲使了个眼色,看着闺女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春燕,你是去大学进修之后还回来吗?”
  吴春燕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实话。
  “这个我不能保证。”
  因为厂里今年春天在沪市那边开了个新厂,也需要人手,她等进修结束很有可能会被调去新厂。
  “那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你要是去上大学不再回来了你的工作咋办啊?
  那可是我们家宝的工作!”
  刁玉莲一听到这话,直接猛地冲到门口使劲推搡着吴春燕。
  吴春燕冷眼看着百般阻挠的母亲和明显不赞成的父亲,继续说着:
  “当时让我顶替工作,我辛苦工作了这么多年,
  等吴家宝成年了再把工作还给他,你们想的可真美!”
  一番话无情地戳破两口子做的美梦。
  刁玉莲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那本来就该是我们家宝的工作!”
  吴春燕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压低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高中毕业顶替工作的人是我,辛辛苦苦从车间做到技术室的人也是我,没有什么本该是属于他的!”
  虽然说这个年代是靠单位推荐上大学,在学校里也不是通过考试来选拔人才。
  本来吴春燕是想好准备去参加厂里技术室招工,锻炼两三年之后再申请工农兵大学。
  两口子欺骗她让她先去顶了厂里补偿的车间工作,她自己一步一步从车间走到技术部门。
  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家人的欺骗,她愿意和被欺瞒是两码事。
  两口子为了让她死心塌地的在厂子上班,还绞尽脑汁编织了一个谎言。
  刁玉莲意识到自家大闺女这次态度十分坚决,这才慌了,赶紧拉着她的两只手压低声音柔声说:
  “春燕,你冷静冷静,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吗?
  要是我们不再干涉你以后的婚姻,你就答应去帮家宝顶替工作?
  咱们当时不是说好的吗?春燕,家宝可是你亲弟弟啊?”
  “春燕,爸知道当时我们对不住你,爸也知道你聪明。
  可是你也知道家宝身体不好,以后要是没个工作那可怎么办才好?”
  吴胜利也不坐着了,站起来开始春燕打感情牌。
  老父亲的眼睛里盈满了泪花,仿佛是在诉说自己有多不容易。
  吴春燕盯着吴胜利的眼睛说:
  “那不是爸你咎由自取的吗?
  要不是那天晚上你偷偷跑去和当晚值班的工友喝了酒,又怎么会伤着手?
  要是没伤手,吴家宝不就可以接你的班吗?”
  一个炸雷在吴胜利耳边炸开。
  “春燕,春燕,你说什么呢?
  你你你…是这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被这一句话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受伤的手直哆嗦。
  原来几年前厂里有一批货物不小心走火了,当晚负责值班的人员是吴胜利的一个好哥们。
  两个人觉得晚上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放松了警惕。、
  整点花生米配烧酒,越喝越有,两人靠在一起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吴胜利尿急憋醒了才发现走火了,但为时已晚,火势已经蔓延开了。
  他一个猛子冲进火海,跑进仓库的大门旁边按响了警报器。
  手被一块掉下来的木头砸伤了手,等到了厂里人员开展救援,最后挽救了一半的货物。
  吴胜利后续被评为厂劳动模范,但由于手部受伤,没办法再从事精细的车间工作。
  无奈之下只好转到了保卫科,当然工资也少了一大截。
  加上吴家宝年龄太小,没办法用上厂里给的岗位。
  他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还在上高二的大闺女身上。
  他也晓得自己闺女心气高,于是和刁玉莲商量好骗吴春燕说:他被人坑了钱,家里倒欠了一千多块钱。
  吴春燕到现在还记得她亲爸妈是怎么一步步欺骗自己的。
  “春燕,爸的春燕啊,爸被兄弟坑了。
  是爸糊涂啊,被人坑了一千多块钱,一千多块钱啊!
  那可是我和你妈攒的一辈子的钱啊,爸实在是没脸见你。”
  吴春燕当时被班主任喊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事。
  “爸,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欠人家钱?
  一千块,这么多钱?”
  吴春燕当时听完人都傻了,亲爸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边哭边用手甩自己巴掌。
  吴春燕思索了一下,想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爸,咱家这几年一点钱都拿不出来吗?
  要不还是把厂里奖励的工作卖了应应急,先还一点是一点。
  要是不够剩下的等我工作了我再慢慢还。”
  “春燕,都是妈不好,我原以为你爸会挣钱。
  这几年我花钱大手大脚的,家宝身子也不好,吃药花销大。
  所以家里…家里也没存下来什么钱。”
  以往光彩照人的刁玉莲一脸菜色,眼睛肿得通红,话音刚落眼泪就滚了下来。
  “妈,你别哭了,那咋办啊?总得想个法子啊。”
  吴春燕手忙脚乱地给刁玉莲擦眼泪。
  “爸实在是说不出口,春燕啊。
  要不把工作卖了,爸工作也卖了,凑吧凑吧应该能有个七八百块钱。
  剩下的爸偷偷去卖血,卖血也要把钱给还上!”
  吴胜利哆嗦着牙一咬,眼泪鼻涕用手一抹,站起来准备就回去卖工作。
  “爸,你别冲动,你工作不能卖。
  卖了咱家以后住哪儿?以后用啥生活?”
  吴春燕连忙阻拦一心往外面冲到吴胜利。
  “都是妈不好,妈这身子骨弱,不然也能顶着这个工作去厂里上班。”
  刁玉莲又开始呜呜咽咽,边哭边自责。
  厂里给的工作名额是加工车间工作,她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所以没法子顶上。
  “爸你用卖工作了,我去。
  我不上学了,我去工作,肯定能还完钱。”
  吴春燕终于说了一句两口子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她只提了一个条件。
  “不过爸我想以后…我找对象的事能不能我自己做主?”
  “好好好,爸都答应你,春燕,爸知道委屈你了。”
  吴胜利一把握着吴春燕的手,眼睛通红。
  “妈就知道春燕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
  刁玉莲见目的达成,强忍着心中的笑意,双手紧紧抱着闺女。
  在吴春燕没注意到的视线盲区下,两口子双双对了眼神,眼里没有半分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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