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后宫就她们两个妃子, 贵妃还能不了解丽妃?
  单看皇上最近都没召过丽妃伴驾,就知道废太子一事与丽妃无关,皇上也不想让丽妃牵涉其中。
  至于皇上心目中的新太子人选,更不可能是她那有勇无谋且刚愎自用的炳儿。
  贵妃轻轻挽住丽妃的胳膊,带着她往前走:“不必多虑,皇上自有圣断。”
  多虑也无用,没人能做得了皇上的主,所以她们安分守己地等着就好。
  待到黄昏,重元宫属于安王一家的东西全部被送去了那座刚刚摘下“庆阳公主府”匾额还没准备好新匾的气派府邸。
  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兴武帝对两位公主与两位王爷一视同仁,赏赐的府邸、定下的爵禄都是一样的,再加上小公主最为受宠,那么即便小公主府从外面看起来与大公主、两位王爷的府邸一样大,百姓们也会暗暗揣测兴武帝从别的地方给小公主贴补了银子,建府所用木料、石料、漆料包括各种器物、园中景致肯定都是四座府邸里面最好的。
  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员百姓们或许会吃惊皇上真废了太子,却绝不会认为皇上把小公主的府邸赐给安王是委屈了安王,即便是重新修一座安王府,新的安王府也绝不会比小公主的这座好。
  百姓们只管围在安王府外看热闹,乾元殿,兴武帝在床上躺了大半日,睁着眼睛时脑袋里全是事,累到撑不住的时候就睡,睡睡醒醒的,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帐内一片漆黑,外面点了两盏勉强能照亮屋中陈设的灯。
  兴武帝坐了起来。
  一直守在屏风后的何元敬立即躬着腰赶了过来。
  兴武帝揉揉额头,问:“什么时辰了?”
  何元敬:“差两刻钟戌时。”
  兴武帝:“都搬完了?”
  何元敬声音微低:“是。”
  兴武帝沉默片刻,吩咐道:“差人再去检查一遍,若有落下的都给送过去,没有就给大门上锁吧。”
  何元敬便明白,安王一家是再也不会搬回来了。
  何元敬退下后,兴武帝重新躺了下去,眼前再次浮现儿子从早上请辞到领旨谢恩间的一幕幕。
  怕他怕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一心为他分忧却优柔寡断畏畏缩缩了十几年的太子,竟在辞去储君之位时展现出了他期盼已久的果断与魄力。
  兴武帝真的气,气儿子该中用的时候不中用,可兴武帝也真的疼,疼这儿子只是不中用,但他孝敬父皇宽待手足,是个好孩子。
  .
  兴武帝废了太子,暂时还没有昭告天下,也没有马上给安王安排差事,这事就只有京城的百姓听到了风声,最多再被来来往往的商队们带出去。
  安王搬走了,兴武帝继续在乾元殿养病,国事都交给了中书省,除了两位丞相早上可以进乾元殿禀事,别的人兴武帝一个都不见。
  半个月一晃而过,在京城已经无人不知太子被废的消息时,冬月二十八,凯旋的庆阳公主派人送了一封折子进京,称大军已到修武县,预计腊月初三上午可抵达京城。
  如一缕春风吹进了乾元殿,看完折子的兴武帝终于又有了笑容,次日一早还亲自主持朝会去了。
  兴武帝不但上朝了,他还把闭门半月不出的安王召了进来。
  刚刚在大殿外面等着的时候,处处漆黑,排在后面的官员们甚至都看不清前面那道属于安王的身影,离得近的严锡正、吕瓒等人也看不清安王的样子,等进了大殿,烛火通明,这几位重臣再偷偷观察安王,就见安王清瘦的脸庞多了些肉,气色也更红润了!
  吕瓒:“……”
  很好,很好,只要女婿是甘心退的,新太子应该不会把女婿当眼中钉,便也不会把他当随时可能伙同废太子造反的将军防!
  操心操瘦了一圈的吕国公默默地在心里开解自己道。
  龙椅上的兴武帝看到这般神清气爽的长子,直接嗤笑出声:“好啊,快转过去给文武百官们看看,朕被你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你倒好吃好睡地养了一些肉,看来前面十几年朕还真把你关在牢笼里了!”
  秦弘的脸皮没有三弟那么厚,离宫那日他确实是太兴奋了,兴奋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乎大臣们怎么想,如今他早已平静了下来,那么该奉行的礼义廉耻也都回来了,被父皇这么嘲讽,秦弘配合地转身给大臣们看时,面上就多了几分尴尬。
  只是尴尬,并无后悔。
  由着大臣们伸脖子歪身子看了一阵,秦弘默默地转过来,跪在地上道:“儿臣不孝,让父皇伤神了。”
  兴武帝:“伤就伤吧,反正朕也没几年活头了,你脱离苦海安康长寿就好。”
  这下子,满朝文武都跪了下去,恳求皇上别再说气话。
  兴武帝摆摆手,叫众人都起来,叹道:“只为安王,朕真提不起精神,不过朕的麟儿要回京了,麟儿为大齐立了头等大功,为大齐百姓打下了至少二十年的边关太平,朕该高高兴兴地去接她,去接打了胜仗的将士们,而不是病怏怏地给他们扫兴。”
  大臣们赶紧说些庆贺的吉利话好让皇上更高兴。
  兴武帝笑了一会儿,然后对安王道:“废黜太子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朕不想麟儿跟你二弟误会是朕心狠绝情非要废你,所以你这就离京去接接他们吧,你亲自跟他们说清楚,过几日兄妹几个和和气气地回来,别让百姓们以为咱们老秦家也要闹一出为夺帝位骨肉相残的大戏。”
  秦弘:“儿臣领旨。父皇放心,儿臣会解释清楚的。”
  兴武帝点点头,再看向旁边的老三:“你陪你大哥一起去,记得披上大氅,朕的老三怕冷,可别冻死在外头。”
  这是终于记起老三甩出去的那两个小汤婆子了。
  秦仁被讽得直抬不起头,臊眉耷眼跟在大哥后面往外走,而带着这么一个弟弟的秦弘脸上也没有多少光彩就是。
  .
  兄弟俩带着一队禁卫骑马往黄河北岸赶,庆阳这边的七万大军继续按照日行六七十里的速度往京城走。
  庆阳并不知道大哥三哥正在过来的路上,月底黄昏,大军又要安营扎寨了,因为要忙乱一阵,庆阳先在营地外面等着,秦炳、张肃都陪在她身边。
  庆阳扫眼张肃握着缰绳的手,问:“给你的冻疮膏用了吗?”
  寒冬时节行军,不少士兵都长了冻疮,庆阳也有,但刚有苗头解玉就把御医配的冻疮膏翻出来了,所以庆阳的手脚没有冻得太严重。
  张肃的手也只是有些红肿,他自己没太在意,没想到公主会注意到。
  “用了,谢殿下赐药。”张肃恭声道。
  秦炳不怕呼啸的北风,却被张肃的话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摸着手臂看向张肃:“不是吧,你跟妹妹都有婚约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怎么还这么一板一眼的?”
  张肃没有回答,别说敬王在,就算敬王不在,他也不会在公主面前忘了规矩。
  庆阳笑笑,眼睛看向渐渐搭起来的大营,记忆回到了张肃与二哥的奇兵刚返回蓟州大营那日,她顾及监军的身份公主的威仪没有多看张肃,张肃也守着分寸未曾主动表现出任何未婚夫妻的亲近。
  庆阳喜欢这样的张肃,她要在军中立威,而不是动不动就与自己的驸马眉目传情。
  正要准备进入大营,远处突然出现一队疾驰而来的快马。
  守在一段距离之外的樊怀忠立即带着亲兵护到了两位殿下之前。
  待认出太子、咸王的面容,樊怀忠才带人退回原位。
  庆阳惊喜地催马迎了上去:“大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
  秦弘笑道:“父皇让我们来接你们一程。”
  秦仁笑不出来,因为对面的妹妹瘦了也晒黑了,一看就吃了不少苦,他心疼!
  这时,雍王、侯万中、邓坤、傅魁、孟长河、程知许等武官都赶了过来,除了雍王还站着,其他几个都跪下朝太子行礼。
  秦仁更心酸了,秦弘坦然道:“半个月前,我已经向父皇辞去太子之位,如今受封安王,这次诸位不知者不怪,下次可别再喊错了。”
  侯万中等人:“……”
  雍王、秦炳以及方才想要行礼被秦弘拦住的张肃、樊怀忠也都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秦弘惭愧道:“此事说来话长,诸位将军回京后自然会知晓原委,我就不多解释了。”
  侯万中等人也不敢要求太子解释啊,及时收起异色,一起将皇家叔侄五人送进大帐才告退。邓坤走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张肃,张肃不解其意地与他对视,直到邓坤率先移开视线。
  大帐之内,秦弘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给几位至亲听。
  雍王气得拍桌子:“多大点屁事,也值得你请辞?”
  秦弘:“与这次受罚无关,是我早就力不从心了,二弟妹妹不清楚我的头疾,去年王叔一直在京,难道还看不出我这身体真的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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