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庆阳:“还没大婚就惦记让真真帮你管家,三哥也不怕说出来让人笑你言语失礼。”
秦仁:“我又没当着外人的面说。”
庆阳微微偏首,示意三哥往后看。
秦仁扭头,看到的是本来就落后三步此时又放慢脚步于是瞬间多拉开一段距离的张肃,反应过来妹妹在把张肃当外人,而张肃也领略了妹妹的意思才主动避嫌,秦仁尴尬了,停下脚步,视线在朝前而立的妹妹与垂眸静立的好兄弟身上来回转悠:“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明明是一起长大的,怎么这么生疏了?”
小公主并未回答,张肃却不能晾着三皇子不理,拱手道:“微臣身为外臣,理应与公主保持距离,方才是微臣僭越了。”
秦仁:“你少来这套,没人把你当外臣,肯定是你又惹妹妹生气……对,就是今年的生辰礼!你说你送什么孔鸟,明知妹妹喜欢的是她的小木人,前面都是连着送的,突然就断了,弄得妹妹今年的兆头都不好……好你个张肃,莫非你还暗藏歹心?”
妹妹讲理也守礼,不可能刻意给张肃难堪,肯定还记着没收到小木人的账呢!
张肃立即跪了下去,正色道:“微臣不敢,只是去年一整年微臣并未见过公主,虽然凭着记忆雕了公主的木像以备为公主庆生,却怕容貌不似公主而让公主不喜,所以才改送的孔鸟。”
秦仁先拉了张肃起来,再去看妹妹。
庆阳看着离了几步远始终不敢看她一眼的人,淡然道:“我倒不介意少了一年小木人的兆头,毕竟你我都大了,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生辰礼总要断的,不过既然你准备了,改日就托三哥送进宫吧,给我过过目。”
张肃:“是,微臣下午就取来交给三殿下。”
庆阳:“好了,我饿了,快走吧。”
丢下两人,小公主单独往前去了。
秦仁怕好兄弟因为妹妹的疏离难过,主动陪着张肃走在后面,张肃却要劝他去前面,催来劝去的,小公主突然倒回来,让他们两个在前面带路。
秦仁不敢违背妹妹,瞪了非要守礼的张肃一眼。
张肃第一次走在小公主前面,竟比面圣时还难以保持从容。
料他不敢回头,庆阳心情愉悦地打量着张肃的背影,今日他穿了一套天蓝色的缎袍,腰系一条朴实无华的黑色锦带,不像三哥的腰带上镶了玉石。可张肃比三哥高了半掌左右,侧脸后颈都能看出晒黑了,但他的肩膀更宽,身形更加伟岸,走动时衣摆下规律闪现的腿也更笔挺有力。
每当三哥回头瞧她,庆阳就及时移开视线,三哥转过去了,庆阳再继续打量张肃。
张肃虽然看不见,可他能感受到有过于明显的注视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知道小公主是单纯地在观察他,还是在审视他的变化,继而后悔她不该在他离京前许诺要等他回来。
如果是后者,张肃很想告诉小公主,他不敢心存妄想,小公主完全可以当做没说过那句话。
又或者,小公主已经忘了……
怡心殿终于到了,宽敞开阔有徐徐清风穿过的主殿这边已经提前摆好了三张席案,北面主位一张,左右下首各一张,离得都很近,方便闲谈。
秦仁让妹妹坐主位。
庆阳却选择了左下首的席案:“这是三哥府上,三哥坐主位,将来我开府了,我再做主宴请三哥。”
秦仁只好同意了妹妹的安排,两位殿下都落座,张肃才在右下首的席案后坐好。
福安派人去膳房传话了,秦仁接着妹妹刚刚的话题问:“妹妹打算何时开府?”
他们兄弟的开府时间全由父皇做主,妹妹素来有主见,提前或推迟,父皇肯定都会答应。
庆阳:“三哥希望我早点还是晚点?”
秦仁感慨道:“大姐是出嫁前才开府的,父皇疼爱妹妹,除非妹妹也要成亲了,父皇才会舍得妹妹出宫。我呢,既想妹妹住在宫外咱们见面方便,又跟父皇一样,舍不得妹妹嫁人。”
庆阳:“有何不舍的,有了驸马我也是住在公主府,不会搬去驸马家里,三哥随时都可以过来,就像我来三哥这边一样。”
秦仁:“那还是有区别的,你跟真真情同姐妹,我与你的驸马未必熟悉,就怕冒然去了打扰你们相处。”
张肃垂眸静坐,宛如雕像。
庆阳瞥他一眼,笑道:“三哥想太多了,我都未必能招到合适的驸马。”
秦仁惊道:“为何这么说,京城那么多青年才俊,难道妹妹都看不上?”
庆阳:“家世相貌才干这些都好选,但我志在为官,无论成亲与否我都要为朝廷效力,三哥你想想,大多数男人都盼着娶个贤妻为他们相夫教子,有几个愿意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整日离家还不许他纳温柔小妾?所以我选驸马,得选个我看得上他且他也愿意听我安排的,人家若不愿意,我既不想仗势欺人,也不会让自己屈就。”
秦仁沉思片刻,替妹妹发起愁来:“能被妹妹看入眼的青年才俊就够少了,心甘情愿不纳妾又得筛掉一批,能接受妹妹长期在外为官的又要筛掉一批……”
庆阳:“好了,我又不着急,再说我也不是非要有个驸马才行,三哥不必为我费心。”
膳房的人过来了,秦仁暂且打住这个话题,等席案上摆好饭菜大殿里重新只剩下三人,秦仁还想再聊妹妹选驸马一事,妹妹却主动跟张肃问起了与骠国的战事。
秦仁只好听着。
庆阳问的就比三哥问的详细多了,包括骠国境内的山河地势,包括齐军是如何对待途中经过的骠国土司百姓以及骠国百姓对齐军的态度等等。她问得细,张肃就答得细,秦仁边吃边听边左右转动脑袋,转着转着,秦仁发现张肃居然敢看着妹妹回话了,再不是一直垂着眼的外臣姿态。
秦仁懂,张肃是武将,跟同样熟读兵法且关心战场的妹妹更容易聊得投机。
吃吃聊聊的,半个时辰宴席才结束。
此时外面阳光灼热,秦仁见妹妹似乎有些抗拒,提议道:“后殿屋子都收拾好了,妹妹在这边歇完晌再走如何?”
庆阳:“也行,正好我很久没与张肃下棋了,以后大家都忙,不如趁今日再切磋几场。”
张肃谦应道:“还请公主赐教。”
秦仁笑着让福安去取棋盘、棋子,三人先移步去了一处能赏湖景的水榭。
妹妹与张肃下棋,秦仁靠在一张藤椅上陪着,他这把藤椅还能摇晃,晃着晃着秦仁就把自己晃睡着了,手里的折扇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张肃见了,暂且离席去捡,刚拿起来,就听小公主道:“湖风不够凉快,你帮我扇扇。”
张肃站直时,小公主已走到另一侧的美人靠上坐着去了。
张肃扫眼守在水榭外面的福安、解玉,握着扇子走到小公主身后,展开折扇帮小公主扇了起来。
庆阳拍拍她旁边的椅面,让他坐下来扇:“你这样,风只能吹到我的头。”
张肃停顿片刻,移了两步绕到小公主正面,站着为她扇风。
庆阳瞪他:“我还要跟你说话,难道你要我一直仰着头吗?”
张肃终于配合地坐在了小公主前方,隔了一个尽可能离小公主远又能让折扇送风过去的距离。
庆阳看着他晒黑了的脸庞,重新垂下的眼,轻笑道:“怎么又不敢看我了,怕我会错意,选你做驸马?”
张肃立即抬眸,对上小公主越发殊丽也因此越发让他不敢长时间直视的眉眼,他朝着近处的水面道:“微臣不敢对殿下存高攀之念,但若真能得殿下青睐,微臣将视之为毕生之幸。”
庆阳闻言,右臂搭在靠背上,手撑着腮,满意地打量着眼前人:“总算会说句好听的了,从我下车到走到这边你都没多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三公子已经忘了二哥大婚那晚我跟你说的话。”
张肃避开小公主的笑眼,看向藤椅上酣睡的三殿下:“微臣不敢,是……”
庆阳:“是怕我忘了,对吧?”
张肃默认。
庆阳:“我若忘了,就不会因为你送的孔鸟生气,亏我还送你了一大袋香包。”
张肃不想让小公主生气,所以他放下折扇,从左手的袖袋中取出一方束好的丝帕,双手献给小公主。
庆阳愣了愣,慢慢坐正,接过丝帕展开。
里面是一个半掌来长的小木人,小公主的样子,普普通通的站立姿势,但小公主的头发已经绾起来了。
庆阳忍笑,再去看对面,张肃还是垂着眼,可他晒成浅麦色的脸透出了薄红。
庆阳哼道:“我就知道,你这种死守礼法的性子,我若不先跟你挑明,可能等我另选他人了你也不会说出来。”
张肃并未反驳。
如果小公主选别人,说明她喜欢别人,他又如何勉强?
庆阳看了一会儿小木人,重新用丝帕裹好,托在手心里,举到张肃面前:“我想做什么样的公主,你已经知道了,你真想做我的驸马,就要一辈子都遵守我的安排。张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拿回去,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也不会因为你拒绝就为难你,但你坚持送我的话,将来你若后悔,我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