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雍王:“我是有道理但我说不出来,这事得你们读书人去讲,尤其是你,再不劝谏,过几天庆阳就去你的吏部捣乱了!”
  杨执敏:“是朝廷的吏部,臣只是忝任尚书之职尽力为皇上分忧而已。”
  雍王瞪眼睛:“少跟我扯嘴皮子,你到底去不去?”
  杨执敏:“这,吏部还有一堆公务等着臣,恕臣先行一步。”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笑:“王爷想劝,王爷自己去说啊,老撺掇别人干啥?算了,他们忙,还是我陪王爷去吧!”
  雍王眼睛一亮,扭头问樊钟:“你也反对此事?”
  樊钟:“我反对啥,我又不懂状元朝政什么的,我只知道替皇上戍卫皇城,但我想听听王爷准备如何劝说皇上。”
  雍王:“……”
  因为朝中无人支持他,雍王的火气更大了,出宫后也没去北营当下午的差,直接回了王府。
  秦梁在北营呢,府里只有邓氏、世子妃朱涟清婆媳俩,听说丈夫回来了,邓氏丢下儿媳妇去见丈夫。
  雍王立即拉着媳妇把大哥、侄女都埋怨了一顿。
  邓氏只觉得荒谬:“皇上也太惯着庆阳了,小时候放她朝里朝外四处乱跑就算了,如今快及笄了,不赶紧给她挑个驸马嫁人生子,去当什么官,她懂吗?”
  雍王:“就是,会读书会写文章算什么,官场上得跟人打交道,喝酒斗心眼子这些,她一个小丫头会个屁。”
  邓氏倒没有丈夫那么生气,仔细琢磨一会儿,她还挺高兴的,拍着丈夫的胳膊道:“你别急,说到底这事跟咱们没啥关系,等着看好戏吧。永康从小就争强好胜,听说庆阳要当官了,她肯定也要去跟皇上要一个,皇上准了,官场要乱,大臣们自有理由把两个公主都赶回去。皇上不准,他们父女、姐妹间就要乱,到时候太子夹在中间有的头疼呢。”
  小公主当官碍不着自家,但太子姐弟真与备受皇上宠爱的小公主斗起来,于自家却有大利。
  .
  无需邓氏搬弄口舌,随着到太极殿赴宴的两百多个新科进士离开皇宫,庆阳公主参加殿试得了榜首、皇上准庆阳公主入吏部行走的两件大事就迅速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开了。
  永康二十三日上午从负责采办的管事口中得到的消息,派人再去打探一番,确认消息不假,大公主就用一天的时间思索自己该去哪个部行走,做好准备后,次日下午,永康坐车出发了。
  以前她进宫,都是打着给贵妃请安的名义,贵妃派人送来她的腰牌交给守门禁卫查验后,禁卫便会放行。
  今日永康要见父皇,索性直接让禁卫去请示父皇。
  下午确实是兴武帝比较清闲的时候,春光明媚,歇完晌兴武帝叫上贵妃、丽妃先逛了一圈御花园,赏赏海棠牡丹,看看新绿的槐柳,逛完了,帝妃移步水榭,身穿戏袍的宜春阁伶人早已在此待命,在帝妃品茶休息时开唱。
  兴武帝靠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地听着。
  少年时家贫没条件享乐,青壮年时图谋大业打天下治天下,年纪上来了才开始贪图这种什么都不用想的悠闲。
  “何事?”耳边传来贵妃的轻声询问,兴武帝睁开眼睛,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何元敬。
  何元敬见皇上醒了,躬着腰道:“大公主求见。”
  兴武帝点点头,目送何元敬走远,他随意般看向丽妃。
  丽妃已然面露不安,女儿才刚刚获准入朝,这时候大公主进宫,必然是为了此事。
  贵妃安抚地拍拍丽妃的手。
  永康跟着带路的宫人过来时,水榭这边的第二场戏刚刚开始,永康见父皇闭着眼睛,搭在旁边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椅面,她识趣地坐在二妃对面听戏,没有冒然开口。
  约莫两刻钟后,伶人们唱完了,跪下等旨。
  兴武帝照例给他们赐了赏,叫人退下了,丽妃也很想走,奈何皇上没给她告退的机会,直接问起了大公主:“以前你都直接去重元宫看铮哥儿,今日凑到这边来,有事?”
  永康扫眼端坐对面的二妃,尤其是丽妃,笑道:“是有事,现在宫外传得可热闹了,说父皇给妹妹赐了官,父皇,那您也赐我一个呗,我也想为父皇分忧,我虽然学问不如妹妹,可我年纪比她大、阅历比她多,更适合跟官员们打交道。”
  兴武帝连着喝了两口茶,要放下茶碗时,永康抢着帮父皇放。
  兴武帝靠回藤椅,似是被长女的话挑起了兴趣,仔细打量起长女来。
  岁月如梭,他老了,小女儿从娃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大女儿也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变成了二十九岁的妇人。
  因为大女儿在他身边的时间最短,出于这种亏欠,兴武帝容忍了大女儿的许多毛病,但大女儿不该一直都没有自知之明。
  兴武帝维持着懒散的靠姿,神色也是平和的,像听了什么乐子似的道:“朝廷为何要通过科举选才,因为朝廷需要有学问的官员,只图年纪大、阅历多,那朕直接下旨去各州郡县挑年纪最大的一批老人来当官得了,费心费力办什么科举?”
  过于直白的讽刺,还是当着二妃的面,不远处还坐着一位低着脑袋的起居郎,永康的脸先是变得通红,跟着又一阵阵泛白。但在这股无法抑制的羞惭后,永康胸口燃起怒火,梗着脖子直视藤椅上的父皇:“那些无知老人能跟我比吗?我是父皇的女儿,平时往来的是父皇、太子与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论见识论对朝事的熟悉,女儿同样胜过那些读死书的进士们!”
  贵妃眼观鼻鼻观心,丽妃被大公主的气势吓得打了个激灵。
  兴武帝曾经在太子面前夸赞大女儿的血性,此时大女儿跟他犟起来了,兴武帝却越听越气,盯着大女儿问:“是吗,你都往来哪些大臣了,熟悉哪些朝事了,来,都给朕说说。”
  永康:“……反正妹妹懂的我都懂,父皇休想偏心。”
  兴武帝气笑了:“朕偏心?崇文阁就在东宫,麟儿启蒙时朕也要你去了,是你自己不想去!平时赏赐绫罗绸缎,因为你比麟儿大,朕给你的只多不少,就连前朝皇帝们给出嫁公主的各种份例都要低王爷一等,朕给你的也跟你二弟、三弟一样,你居然还说朕偏心?”
  永康:“可妹妹在宫里住了十五年,我才住三年就被父皇随随便便赐了一门婚!既然父皇把我嫁到傅家,为何还要夺傅家的爵位让我跟着难堪?父皇……”
  眼前暗影一闪,伴随着丽妃一声惊叫,永康本能地举起手臂挡住了脸。
  可意料之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来,永康从胳膊底下朝父皇看去,就见父皇只是高高举着右手,只是满脸怒气地瞪着她。目光相对,兴武帝深深吸了口气,别开脸,指着宫外的方向道:“滚,朕没有你这种自私不孝的蠢女儿。”
  没要到官职还挨了骂,永康强忍泪水,头也不回地跑了。
  贵妃、丽妃都在兴武帝要打女儿的刹那站了起来,见永康伤心离去,贵妃急着道:“我去劝劝永康,她,她只是不懂事……”
  知道兴武帝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贵妃止住话头,跑着去追永康。
  兴武帝看向唯一还留在身边的丽妃,眼中带着对大女儿的余怒。
  丽妃的脸比挨了骂的永康还白,战战兢兢地道:“要不,麟儿别去……”
  兴武帝:“闭嘴!”
  就算他真的偏爱麟儿,那也是麟儿值得这份偏爱,如麟儿所说,她靠十二年苦读拿的殿试榜首,大女儿心思都在金银珠宝上,凭什么事事都要跟麟儿比齐?
  .
  永康没有出宫,一路哭着来了重元宫,不顾贵妃的劝说,哭着闹着要见太子。
  吕温容只好派人把刚回到中书省当差的丈夫叫了回来。
  秦弘匆匆来到重元宫附近,看到站在外面的贵妃,听贵妃身边的宫人说贵妃竟然是被姐姐赶出来的,秦弘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
  贵妃叹道:“不碍事,你,你快去劝劝永康吧,只要她想开了别再去找皇上要官当,你们父皇最多气一阵,回头你们姐弟俩一起去赔个不是,哄哄也就好了。”
  说清楚了,贵妃带着人走了。
  秦弘也要回重元宫的,只是才走到宫门外,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姐姐的哭声,秦弘的双腿便似灌了铅,寸步难行。
  可他没有退路,里面的是他的姐姐,是从小把他护到大的姐姐。
  秦弘低着头进去了。
  看到吕温容站在廊檐下,目光担忧地望着他,秦弘强扯出一个笑,让妻子先离开,他自己去见姐姐。
  姐弟见面后,永康哭着朝弟弟倒了一肚子苦水,秦弘一开始坐在椅子上,最后滑落下去坐在了地上,无论姐姐怎么骂他不中用不帮她,秦弘都只是双手捂着脑袋。妹妹的官是父皇给的,父皇不想给姐姐,他开口也没用,又如何帮?
  永康哭够了骂累了,见弟弟这副窝囊模样,再想到父皇的强势,永康自知无法得偿所愿,失望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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