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秦弘报喜不报忧:“全是跟着父皇出生入死的功臣,父皇今日很高兴。”
晾干头发,秦弘刚准备陪妻子躺会儿,父皇那边派了传话公公来,宣他过去。
秦弘匆匆换了一套外穿的锦袍出门了。
相比儿子的端重,坐在次间凉榻上的兴武帝就随便多了,只穿了一套沐浴后换上的蓝绫中衣,一个人往棋盘上摆黑色棋子。
看眼恭恭敬敬走进来的儿子,兴武帝朝棋盘对面扬扬下巴:“坐吧,咱们父子俩下两盘。”
秦弘自知没那么简单,垂眸敛目地坐了过去。
兴武帝随口问道:“麟儿那边御医去看过了?”
秦弘:“是,说是没有大碍,父皇不必担心。”
兴武帝幸灾乐祸地嗤了声:“小傻子,你三弟巴不得可以不去,她偏偏要凑热闹,这下好了,累垮了腿不说,还挨了严相一顿教训,得亏她还小听不出严相的指责到底有多重,换成你大姐,当场就得吓哭了。”
秦弘抬眸,见父皇只管盯着棋局,他掩饰紧张道:“严相那话确实危言耸听了,妹妹还是孩子心性,此时就妄议干政简直荒谬可笑。”
兴武帝手捏棋子,看着儿子问:“你当真这么想?还是也觉得朕太过偏爱你妹妹,不敢在朕面前说麟儿的不是?”
秦弘大骇,放下棋子跳到地上,赤着脚跪了下去:“父皇明鉴,儿臣是真的不信妹妹会有干政的野心,绝不是刻意逢迎父皇。”
兴武帝:“……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你我父子,闲聊几句至于这样?”
秦弘慌慌张张站起来,额头眼瞅着多了一层细汗。
兴武帝让儿子坐回去,哼道:“不怕你们怪朕偏心,朕确实最疼麟儿,谁让她最小呢,谁让你们小的时候朕忙着打天下没机会疼你们?但朕疼她归疼她,大事上还没糊涂,你才是朕亲自选出来的太子,你得撑起未来天子的架子来,对咱们家这两位公主该照顾就照顾,该严厉的时候也得严厉,免得真把她们惯坏了,将来一起拿捏你。”
秦弘默默听完,恭声道:“父皇放心,儿臣记住了。”
兴武帝:“君就是君,再亲的手足再有功的臣子,你都得把君王的威仪放在亲情与君臣私交的前头,让他们亲你又畏你,心里有畏,才不敢仗着私情拿捏你,你若能做到这点,朕对将来真就没有什么可放不下的了。”
秦弘下意识地低了头,惭愧片刻才道:“儿臣一定努力改正,争取早日让父皇满意。”
兴武帝:“嗯,专心下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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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走后,兴武帝歇了一个短晌,醒来已是黄昏,夕阳灿烂,晚风清凉。
兴武帝换上一件常服,闲庭散步地来了小公主的宫殿。
庆阳也刚醒不久,因为腿酸犯懒躺在次间的榻上,丽妃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用银叉扎着瓜片喂女儿。
外面宫人在给皇上行礼了,丽妃赶紧放下东西出去迎接。
兴武帝握住她的手往里走,快进次间了再松开,跨过门槛一看,女儿背对他躺在榻上仿佛熟睡,然而旁边就摆着一盘最多只吃了一成的瓜片。
兴武帝笑了,直接坐到丽妃的椅子上,端起果盘道:“麟儿睡了啊,正好给朕吃。”
庆阳一听,立即转过来,想要抢走果盘。
兴武帝顺势将刚扎起来的瓜片递到女儿面前:“来,父皇喂你。”
庆阳还记得听泉殿里父皇的嘲笑,扭过头道:“我一个没什么稀奇的普通九岁女童,不敢劳烦父皇。”
不知内情的丽妃茫然地看着这父女俩。
兴武帝笑着哄道:“这叫示人以弱,免得别人把朕的麟儿当惊世骇俗的女童过于提防,难道你想他们天天跑到父皇面前说你的坏话?”
庆阳想了想,乖乖转过来吃父皇喂的瓜。
父女俩和好了,丽妃的心提了起来,惶恐问:“皇上,谁说麟儿坏话了?”
兴武帝抬手也喂她一片瓜:“没谁,朕跟麟儿都解决了,你只管安心避暑。”
第37章
兴武帝让工部改修过的西苑行宫, 宫殿这边也分成了内宫与前朝,前朝除了中书省、六部等官署以及随行官员居住的官舍, 兴武帝还让人在东南边隔了一圈宫墙出来赐名为南所,又在南所里建了六座两进的小院,赐给不宜住在内宫的宗室住。
雍王一家、永康一家就分别挑了一座院子。
永康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想到妹妹出嫁后也得住在南所,弟弟登基后二弟、三弟来行宫时同样要像王叔一样住在南所,永康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连续两日车马劳顿,永康才不要去爬什么飞鹰峰,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大懒觉,醒来带着孩子们去贵妃那边走一圈,再叫上平时合得来的几位官夫人、少夫人同去赏赏景, 待日头高了阳光变晒了,永康才回到南所休息。
驸马傅魁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回来时,永康的晌都快歇完了, 喝令傅魁沐浴后才许他躺到床上。
饮酒助兴, 虽然成亲已有六载但都还年轻的公主驸马自然而然地闹了一回。
结束后傅魁就想睡了, 永康不许他睡,问:“一大早出发,伴驾伴了足足三个时辰,有出什么新鲜事吗?”
傅魁想, 登山时他跟一帮熟悉的勋贵子弟在一起, 打打闹闹不算新鲜,吃席时皇上与一帮功臣没有提到政事,还是喜欢追忆君臣年轻时的金戈铁马意气风发,听得他们年轻一代都快会背了,要论新鲜……
傅魁只想到一件, 用看戏的乐呵口吻道:“严相真是敢说,居然敢阴阳皇上是不是想把庆阳公主教成一个干政的公主。”
严相看似是提出了两个皇上可能会选择的期许,但哪个明君会纵容公主干政呢,所以严相就是在警醒皇上,让皇上赶紧约束约束庆阳公主,皇上果然也很听劝,散席时表明了他没想一直纵容庆阳公主去前朝胡闹的态度。
庆阳干政?
永康脸色一沉,拧了闭眼欲睡的驸马两把,让他把前因后果都说个清楚。
傅魁又疼又烦,可谁让他娶的是皇帝女儿?
不过事情其实简单的很,再略去小公主反驳严相的两段话,傅魁很快就说完了,见永康愣愣地坐在旁边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傅魁趁机如愿睡去。
永康的脑袋里全是严相夸赞妹妹的那几个词:天资聪颖、大毅力、巡视天下以及结识重臣!
父皇有三个儿子,再疼爱妹妹都不可能把皇位传给妹妹,以前再大的昏君都没做过这种事,怕的是父皇继续纵容妹妹,过于聪慧的妹妹也因为这份纵容真的生出野心,她自己没法坐龙椅,却可以利用她的聪慧与拉拢大臣得到的势力支持三弟!
别说女人没这个能耐,永康读书再少,也听说过汉朝出了个把控儿孙皇帝掌管朝堂的吕太后,妹妹真要动了此念,三弟那懒散没出息的德性正好适合做个傀儡皇帝!
种种念头连起连落,永康越想越是心惊,光防着二弟三弟跟弟弟争夺太子之位了,险些疏忽了庆阳这个最受父皇宠爱的小丫头。
丢下酣睡的丈夫,永康穿好衣裙去了书房,一个人沉思许久,等到窗外吹来的风凉快了,永康才带着宫女去了内宫。
她先去探望腿酸站不起来的妹妹,得知劳累过度妹妹还在歇晌,永康这才“顺道”去了太子的宫院。
秦弘被父皇叫过去下棋说话,已经错过了歇晌的时候,堂堂太子也不好睡懒觉,秦弘干脆去了书房,虽然看不进去书,却正好有个清静的地方细细品味父皇教他的为君之道。
“殿下,大公主找您。”德全在帘子后道。
秦弘:“……”
从小就是这样,每次他单独去见了祖母、贵妃、丽妃或是偶尔回来的父皇,大姐都要追问他一遍。
秦弘不喜欢,但他知道大姐是好意,也心疼大姐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却要牢牢护住他的辛苦,所以他叹口气,刚准备移步去客厅见大姐,比德全稍远些的地方突然响起大姐疑惑的声音:“怎么没声?太子是不是看书看累了,睡着了?”
秦弘加快脚步,挑开书房与堂屋中间的帘子,一眼就看到了从堂屋外门走过来距离这道内门只剩几步的大姐。
秦弘笑着问:“大姐怎么过来了,没看到温容?”
按理说,温容应该会把大姐请到客厅喝茶。
永康面带不耐:“我来找你的,不用她招待,行了,德全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躬着腰的德全偷瞄太子。
秦弘摆摆手,挑着帘子,请大姐到里面说。
永康要说的就是妹妹的事,提醒弟弟警惕妹妹以后可能会有的野心,包括父皇对妹妹的过于偏心。
秦弘听个开头脑袋就疼了,不高兴道:“严相多心,大姐怎么也这样,庆阳刚九岁懂什么,父皇更没有纵容她干政的意思。”
永康:“庆阳现在小,以后总会长大。行,她的事长大了再说,父皇呢,你如何确定父皇没这念头?他都专宠丽妃多少年了,皇帝被宠妃哄昏头的事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