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仁:“……”
  庆阳:“那让三哥与我同乘……”
  兴武帝:“他自己都骑不利索,带你更不行。”
  庆阳:“那就张肃,他九岁就会骑马了,父皇也夸他骑术高超。”
  兴武帝笑了笑:“你可以试试,看张肃敢不敢带你。”
  小公主有了动力,吃饭都比平时快了。
  饭后,兄妹俩同长辈们告辞,并肩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南走,暖融融的春日晨光照了满路,为能够出宫而雀跃的小公主忍不住跑了起来,秦仁无奈地追上去,跑一会儿歇一会儿地一直跑到了朱雀门外。
  门外停了两辆马车,前面的紫帷马车宽敞华丽,拉车的两匹骏马毛发黑亮膘肥体健。
  马车后守着训练有素的八个常服侍卫,手里都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车前单独立着一个青袍少年,长了一副肤白如玉的俊相貌,眉眼却清冷如霜,并无拒人千里的傲意,更像一把无情无欲的带鞘长剑,出与不出全凭执剑者决断。
  秦仁习惯了这样的张肃,庆阳也习惯了,问他:“等了多久了?”
  张肃看眼小公主白中带粉的裙摆,垂眸道:“两刻钟左右。”
  这时,一看也是练家子的车夫摆好了车凳,庆阳一边走过去,一边朝张肃伸出手。三哥哪里都好,但需要些力气的照顾三哥就不如张肃靠谱了。
  小公主没有开口提醒张肃,甚至都没有看他,但在她走到车凳前的时候,伸出去的右手已经被另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庆阳踩上凳子,再借着那只手托举的力量,很轻松地就站到了车辕上,与此同时,那只手也松开了她。
  进去前,庆阳随口道:“你也上来。”
  张肃看向三皇子。
  秦仁:“来吧,妹妹喜欢跟你下棋。”
  张肃只好跟在两位殿下上车了,车门里面还有一层纱帘门,中间隔了两尺多宽,左边摆着一张正好卡住的三排木架,留着放鞋,右边是个矮柜,柜子里放着主子们可能会用到的便壶。
  放好靴子,用挂在一旁的干净巾子擦了手,张肃挑开纱帘进去了。
  见三皇子在展开那张可以折叠的小桌,张肃低头帮忙,然后跪坐在了小桌靠近车门这头。
  秦仁跪坐在他上首,面前摆好三个小瓷碟,中间的放瓜子,靠近妹妹的放剥好的瓜子仁,靠近张肃的放瓜子皮。
  庆阳不想下棋,问张肃:“今天本是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你却被我们叫了出来,国公、夫人有说什么吗?”
  张肃对着棋盘道:“父亲母亲交待我要保护好两位殿下。”
  庆阳:“谁要你保护了,我们是约你一起出来玩的,今日没有殿下微臣,我们都是朋友。”
  秦仁:“对对,都是朋友,肃兄请吃。”将他刚剥好的一个瓜子仁递到了张肃面前。
  张肃:“……”
  拒绝不过,他只好接了这颗瓜子仁,秦仁笑笑,继续给妹妹剥。
  当马车远离皇城驶进有行人的街道,庆阳移到三哥这边的车窗角落,挑起一点帘子往外看,看到新奇的就喊三哥。
  兄妹俩都不老实,张肃默默地剥起瓜子来。
  第24章
  京城之南二十多里外有条伊河, 虽不如横穿京城的洛水更有名气,却也是附近百姓踏青游玩的好去处, 尤其吸引好清静的雅客。
  九岁的小公主选择伊河才不是为了风雅,她是有太多想玩的,需得人少了才行,因为附近的百姓越多越容易暴露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小公主就必须保持一位公主应有的衿贵姿态,以免被百姓笑话,失了皇家的威仪。
  这还是小时候父皇教她的,父皇说,普通百姓可以骂人“放屁”说些糙话, 皇家人作为天底下身份最贵重的家族,在外的一言一行都得端重雅正好为天下百姓做出表率,只有高兴、愤怒或悲伤到极点的时候偶尔失态, 才不会被官民们非议诟病。
  父皇还说, 他是半路登基的民间皇帝, 小时候没接受过皇族的言行仪态教养,导致当了皇帝后还常常顺口说出一些糙话,她不一样,她是出生在皇宫里的公主, 从小就有嬷嬷教导皇家的礼仪, 大哥二哥三哥笨才学不好,她聪明,仪态上就要做到最好。
  那时候庆阳觉得父皇说的什么都对,当然乖乖照做,反正学那些礼仪也不是多难的事。
  一年年长到九岁, 庆阳知道父皇说的也未必都对了,譬如父皇认定她还不能跑马便是错的,但一位皇室子弟应有的仪态庆阳都学会了,再想想大哥动不动缩头、二哥拿袖子抹汗、三哥乱打哈欠等等她看了也会有些嫌弃的举动,庆阳便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她不好看的模样,不让任何外人看见她做了民间小孩子常做的“淘气”事。
  三哥、张肃当然不是外人,跟来伺候的解玉等九华宫宫人不是外人,前来保护他们且不敢违背她命令的八个侍卫也不是外人。
  马车不缓不急地走了半个多时辰,伊河到了,岸边有些游人,庆阳让车夫沿着岸边小路朝上游的方向走,直到一眼看不到其他人为止。
  秦仁好奇了:“妹妹想做什么,这么怕被人看见?”
  庆阳:“二哥说这边可以下河抓鱼,我也要抓。”
  张肃视线垂得更低,秦仁歪头看看妹妹露在裙摆外的一双穿着白绫袜的小脚丫,担心道:“还没到夏天,河水会不会还很凉?”
  庆阳:“凉我也要玩。”
  秦仁:“行吧,我先替你试试。”
  往东又走了两三刻钟,周围终于没人了,一条二十多丈宽的河水在暖阳下潺潺地流淌着,中间水浅大概只到小腿肚,南北靠近岸边的几尺来宽的一段应该能淹没大人的膝盖,深就显得水浑,水流得也比较急。
  张肃先扶小公主下车,秦仁穿好鞋子走出来,瞅瞅河边的水,急道:“这水太深了,妹妹别下去。”
  庆阳:“……”
  等解玉带着两个大宫女将毡垫等物从第二辆马车搬到附近一棵老槐树下铺放,庆阳让车夫们将马车赶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再让八个侍卫分别守在河水两岸她同样看不到的地方,背朝河流巡视各处,防着有百姓靠近。
  这时,河边就只剩庆阳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几个人了。
  她转身来到岸边,隔了还有两三步,秦仁突然攥住妹妹的左手腕,怕她失足掉下去。
  庆阳:“三哥,你真的很胆小。”
  秦仁:“这叫谨慎可靠。”
  庆阳不管他,坚持走到水边,眺望远近的河景。
  秦仁歪着脑袋,朝站在妹妹另一侧的张肃道:“这水好急,我看着有些头晕。”
  张肃六岁进宫前对从未见过的三皇子是存了些畏惧的,怕皇帝的儿子脾气不好,打他骂他了他又不方便还手,随着这么多年同窗共读下来,这位三皇子在张肃心里就只剩身份上的尊贵了,半点威严也无。
  他看了一眼三皇子真的微微发白的脸,道:“我守着殿下,三殿下可退后几步赏景。”
  秦仁:“那你盯紧点,别让妹妹落水。”
  张肃颔首。
  秦仁这才松开妹妹,站到了几步之外,只敢看中间水浅的地方。
  青山绿水,庆阳站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口气,微微提前裙摆,蹲了下去。
  张肃单膝触地,跟着蹲了下来,看着小公主好奇地将手伸进水里,再看着小公主惊喜地转向他:“好凉。”
  小公主的黑眼睛里荡漾着粼粼的水光,张肃习惯地避开,看向水面。
  庆阳:“你也试试,凉凉的很舒服。”
  张肃便也探进去一只手,从东而来的清澈河水便先穿过小公主的小手,再穿过他的大手。
  庆阳玩了一会儿水,玩够了开始找鱼,好久才看到一条小指长的细鱼穿进这边的急流,游了一段再从前面窜回了浅水处。
  庆阳:“我要去里面抓鱼。”
  除非皇上在,小公主要做的事最后都会做到,张肃自知劝阻不了,只能折中:“……水太凉了,殿下此时下去可能会受寒,不如等太阳高了水温升上来再去。”
  庆阳不想生病,病了就会成为父皇拒绝她出宫的理由。
  “好吧,那我先骑骑马,你去把你的马牵过来。”庆阳站起来道。
  已经挑了个平整地方席地而坐的秦仁提醒道:“让张肃牵着你慢慢溜达,不许跑,张肃你可看紧了,不然咱们俩回宫都得罚跪!”
  父皇对妹妹有多纵容,对他与二哥就有多狠心,大哥脸皮薄容易红眼圈,父皇才收敛了一些。
  张肃明白。
  坐骑牵过来后,张肃帮小公主调整好马镫的高度,然后就攥住缰绳不放了。
  庆阳扫眼哥哥,指挥张肃往上游走。
  张肃走得慢,脚步很轻,只有规律的哒哒马蹄声伴着流水而响。
  为了不让三哥、张肃被父皇罚跪,庆阳已经歇了单独跑马的心,视线一直在张肃的身上打转。
  转着转着,庆阳忽然注意到张肃的脑顶竟然与这匹父皇赏赐他的骏马脑顶持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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