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刻钟后,兴武帝为长女选好了一整套首饰,小女儿暂且只选了一只金镶宝石的手镯,掌柜激动地报价“两千六百八十两。”
  永康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做了公主后她一个月的月例才五十两银子,今日父皇竟然一下子舍得为她花这么多?
  庆阳对银子有些了解了,因为母妃的月例是八十两,每到了发月例的时候母妃都会特别高兴。
  凑到父皇耳边,庆阳小声问:“爹,两千六百八十两能给母妃发几个月的月例?”
  兴武帝:“……三十多个吧,怎么了?”
  听见妹妹所问的永康暗暗攥了下手指。
  庆阳瞪大眼睛,意识到这些首饰有多贵,庆阳又凑到父皇耳边:“母妃说天下都是爹的,那这些首饰也是爹的,爹为什么还要花钱?”
  永康:“……”
  兴武帝放声大笑,扫眼神色茫然的掌柜,兴武帝抱着小女儿,示意四个大的随他走到角落窗边,低声道:“天下确实是爹的,但这天下的百姓商贾官员也都是爹的子民,爹既有权命令他们按照爹的要求办事,有权在他们触犯律法时惩罚他们,也有责任让他们吃饱肚子衣食无忧,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
  四个大的都点头。
  兴武帝转转已经戴到小女儿腕上的金镯,指着上面的雕刻道:“这是黄金,最开始根本没有这么纯净漂亮的黄金,需要矿工从山里面地底下挖出一块块儿金矿石,有了金矿石,还得工匠把矿石里面的金子冶炼提纯,有了纯金,还要另一批工匠将黄金打造成精美复杂的首饰,还得掌柜的开铺子请伙计贩卖经营。每一环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爹要是不给他们银子,他们赚不到钱以后就不炼金子不做首饰了,包括种地的农夫、做衣裳的绣娘,大家都不干,我们还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庆阳跟着哥哥姐姐们点头。
  兴武帝再道:“有了银子也不能乱花,爹现在给你们一个月五十两的月钱,是因为你们在宫里没有多大花销,五十两够用了,等你们成亲嫁人爹会给你们更多。这次爹一下子花掉两千两给你们大姐买首饰,是因为爹陪她的时间最少,爹补偿不了她时间只能多给点银子让她高兴,但爹不会回回都这么大手大脚地哄你们,记住了吗?”
  五个孩子继续点头,只有永康红了眼眶。
  讲完道理,兴武帝带着孩子们回到柜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取出两张千两银票、六张百两的银票,对掌柜道:“我没跟你讨价还价,那八十两的零头……”
  掌柜连道不用了,这单生意他已经多赚很多。
  装首饰的匣子交给跟上来的侍卫,父子几个移步去了前面的一家书坊。
  庆阳从父皇身上扭下来,自去翻看她够得到的书。
  书坊伙计不放心地道:“小娃不要乱翻,弄坏了要赔钱的,家里大人盯着点啊。”
  秦炳幸灾乐祸地看向父皇,刚打开一本话本的兴武帝:“……”
  秦仁及时站到妹妹身边,秦弘、永康见了,各去寻找他们感兴趣的书,难得出宫,谁也不想浪费机会。
  书坊里人不多,安安静静的,兴武帝见孩子们挑得认真,亲自牵着小女儿乱逛,让老三也去挑书。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布衣书生,中年模样,神色落魄,非常闲的兴武帝自然而然地观察新人。
  中年书生从书袋子里取出一摞文稿递给东家。
  东家看完第一页就皱起眉头:“王秀才,你这还是很明显啊,人家户部左侍郎叫刘文质,你给改成柳闻执,事又是刘家公子的事,我真出了你这书,消息传到刘家,我还要不要命了?走走走,你快走吧,别给我添麻烦。”
  王秀才红着眼睛道:“您既然知道我的苦,就请帮我一把吧,刘家拿我老爹老娘的命威胁我,我不敢报官,只能将他家的恶行记于书上……”
  东家叹道:“你上有老,我家就没有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求你了!”
  说着,东家开始将中年书生往外推。
  中年书生无助的视线落在了里面牵着女儿的布衣男子身上,见对方侧过身无意招惹麻烦的样子,中年书生苦笑一声,黯然离去。
  兴武帝这才朝同在书坊里面的一个侍卫使个眼色。
  第9章
  户部左侍郎刘文质是个从龙功臣,且直接将功劳立在了兴武帝面前,所以兴武帝对其非常了解,在京称帝后更是亲自将刘文质放在户部仅次于二品尚书的高位。
  如今刘家似乎牵扯到了一桩百姓官司中,兴武帝很是在意,但他难得抽出空陪伴五个孩子,兴武帝不想扫孩子们的兴,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带着孩子们游逛南市,直到在一家酒楼用过午饭,一行人回了皇宫,兴武帝才看向跟过来的御前侍卫:“人在宫里?”
  “是,暂时扣在禁卫司。”
  “带过来。”
  .
  庆阳抓着她在南市街摊上亲自挑选的一只木雕小鹅歇的晌,睡醒洗漱干净了,庆阳抓起小鹅,想去找父皇玩。母妃每天都能见到,庆阳现在更喜欢黏着才回京城不久的父皇,而且父皇的力气特别大,抱她很久都不会累。
  丽妃想,今日兴武帝闲着,又是疼女儿的,应该高兴哄女儿,便让乳母、解玉送女儿过去。
  整个乾元殿都被一圈宫墙围着,戒备森严,不过那是对外的,对内宫的二妃与孩子们,兴武帝早就交代过外围的侍卫不必阻拦,二妃与皇子公主可以畅通无阻地走到乾元殿前,届时宫人们通传了,他再根据忙闲决定要不要见。
  于是,庆阳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乾元殿中殿。
  刚进正门,就见院子里跪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布衣男女紧紧地挨在一起,另一个穿绸缎的男人远远跪在另一侧。
  庆阳偶尔会见到被罚跪的太监宫女,这三人一看就是外面来的,庆阳觉得很新鲜,连解玉的劝阻都不听了,一晃一晃地跑到前面,歪着脑袋去打量三人的模样。
  布衣男人、布衣女人都在哭,穿绸缎的那个半边脸又红又肿,嘴角还带着血,目光闪躲地不敢看她。
  庆阳莫名不喜欢这人,好奇地问布衣女人:“你为什么哭?”
  这一问,女人哭得更凶了,扑倒在旁边的男人怀里泣不成声,布衣男人跟着哽咽,谁也没有回答庆阳。
  庆阳越发觉得他们可怜了。
  突然,御书房里面传来一声怒吼:“你还敢狡辩,那是你儿子,他强抢民妻都已经半年了,你当爹的能不知道?”
  “皇上,臣真的……”
  “放屁,你明知故纵是罪,不知道亲儿子欺凌百姓便是瞎了眼睛聋了耳朵,要么坏要么蠢,哪一样朕都对你失望至极!”
  “周叙,你带他们父子去大理寺给朕好好地审,有半点没查清你这个大理寺卿也不用做了!”
  “臣遵旨,皇上放心,臣一定将此案查得水落石出!”
  大太监何元敬送两位臣子出来,这才发现站在王秀才夫妻旁边的小公主,心头一惊,加快脚步跑过来,弯着腰哄道:“殿下何时来的,有没有受到惊吓?”
  庆阳摇摇头,看向御书房的窗户:“父皇生气了?”
  不等何元敬答话,兴武帝健硕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堂屋门前,剑眉紧蹙,眸光似冰,仿佛要将刘文质的背影射出来两个窟窿,只是他的眼刀子还没瞄准刘文质,先看到了几步之外的小女儿。
  对上女儿清澈懵懂的黑眼睛,兴武帝眼角抽了抽,不知废了多大劲儿才勉强扯出一个笑:“麟儿来啦?”
  庆阳丢下何元敬,抓住手里的小鹅跑向父皇。
  兴武帝看到那只小鹅,气火又压下几分,双手托起女儿抱进怀里,对王秀才王柏夫妻道:“你们先去大理寺配合审案,等大理寺查清楚了,朕自会给你们夫妻一个交待。”
  夫妻俩感激涕零地磕头道谢。
  看着这一帮子人随周叙离开,兴武帝抱着女儿进了御书房。
  庆阳两手捧着小鹅,好奇问:“父皇,他们做什么了?”
  兴武帝已经知道自己的小公主喜欢问问题了,正好他肚子里还憋着一团火,遂将女儿放到临窗的榻上,他站在旁边,比手画脚地从头开始给女儿讲起。
  那还是兴武帝起事初期了,兵力财力都远远不如后期,有一次战事兴武帝与三千将士被敌兵围困在山里,粮草短缺,战马吃完吃山里的耗子麻雀,艰难到几乎要活活饿死,关键时刻,粮草副官刘文质带着他费劲口舌新招来的两千民兵夜袭敌军,为兴武帝等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兴武帝:“没有刘文质,父皇要么饿死要么突围失败被敌兵杀死,他救了父皇的命,你说这功劳大不大?”
  听得异常认真的庆阳:“大。”
  兴武帝眼角泛红:“打天下难,父皇身边这些功臣个个都是人才,哪个父皇都喜欢,父皇当了皇帝后,给他们高官厚禄,就是想让他们跟父皇一起享福,希望他们继续辅佐父皇治理好这天下。结果呢,刘文质竟然纵容他儿子抢百姓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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