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他还特意去京陵金象门的天工阁焚香沐浴,好好换了一身衣装,务必要符合昭天楼少主的身份,又符合她的喜好。自信再度出场在她身边,就是要万贯豪气,风流倜傥,超凡脱俗。
  且碾压林霁!
  “他身姿修长挺拔,一袭银蓝华裳妥帖披挂,漫天星辰织入其中,宛如月宫仙使。”
  “上乘绸缎,细腻光泽,如流动银河,随他一举一动,倒映璀璨光芒。”
  “腰束银色玉带,宽肩窄腰被衬得淋漓尽致。”
  “面容白皙清隽,剑眉斜飞入鬓,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淡然。”
  “气如玉,质温润,光晕流转,雍容华贵。”
  当然,这些都是贺兰澈选衣服时,自己的幻想。
  出发前,他对着天工阁最敞亮的镜子整装练习,反复对比自己容貌与林霁的区别。
  务必眼睛要比他睁得大,笑得比他甜。
  务必每一根头发丝都要妥帖飘在该飘的地方。
  务必让长乐再见到他时——见到自己高挺的鼻梁下,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似是对世间万物抱有漫不经心的从容。
  就像现在,恰如其分。
  折扇开合间,阵阵香风,他绕着林霁指点道:“若只剩你们二人相处,林公子多少有些不守男德,有我一路帮忙背负骂名,谁敢指摘林公子?”
  可是当绕到长乐身边时,他却说:“长乐神医,我生病了。我持着药王给的起死回生票,特意找你看病。”
  “你什么毛病?”林霁冷笑怒回。
  贺兰澈歪歪头,只认真凝望长乐的眼睛。
  “相思。”
  第89章
  长乐既对他的“无赖”无可奈何,却又控制不住嘴角笑意。
  贺兰澈一看见她,眼里就装不下别人。林霁的脸色却实在难看,阴阴盯着贺兰澈那只手,恨不得剁了。这目光让长乐觉察,此刻也不愿朦胧于两种关系之中。
  她只好抽出手,望着林霁,认真解释道:
  “药王确实为昭天楼开了单子,这不算贺兰澈纠缠不休。”
  她再朗朗说给所有人听,虽然除了贺兰澈带来的侍从,就只有几个满脸写着“耳根清静”的老和尚。
  “昭天楼三公子,心思纯净,一向有分寸,从未对谁纠缠不休。”
  已经烘托到这个层面,不抱一下很难收场,于是在昭天楼侍从的带头鼓掌下,贺兰澈鼓起勇气凑上去,正要将他的月亮拥入怀中,却让林霁想起那天分船,也是他先趁长乐不注意而占便宜,此刻对贺兰澈恼怒至极。
  林霁眼疾手快,青霄剑出鞘,带着一股劲猛剑气将他隔开,看来要动真格儿的。
  周围侍从竟然不会武功!在三少主的一声令下纷纷往外退,作鸟兽散。
  贺兰澈立刻引动浑天枢,推回林霁的剑锋,欲要引动偃师秘技要与问心山庄剑法博弈一把。
  刚过了两招,难分胜负,连银傀都未引出。长乐袖箭一发,铛一声分开二人,她跳入阵中,亲自制止这俩傻货,眉染怒意。
  “你们怎敢在佛门动手!”
  “都什么时候了,争来争去,有正事可做吗?”
  “我是什么值得争夺的物件?”
  “林大人公务不忙?还不去镜司履职吗?”
  “贺兰公子看着不像有别的病,倒像是脑子有问题。”
  好了,现在两个人的称呼都被复原,都清醒了。
  日头在催,林霁别无他招,只能往镜司而去,他所担心的是,自己要岗前闭关的这几日,出不去,长乐自己恐不能摆脱这家伙的贴黏!
  林霁便拉着她认真叮嘱:“这些日子,有这替身替我陪你也好,他胆敢对你动手动脚,你随时报案,哥哥一定削了他。”
  他又警告贺兰澈:“你若老老实实做个跟班拎包就罢了,别当我无法知晓,我会请瑞奇和杰瑞一直盯着你!”
  贺兰澈疯狂点头:“你最好再叫一群杰瑞盯着我,不必等年节,我定要包下京陵最好的酒宴请他们吃饭,同他们不醉不归。”
  看来那日林霁的话传给贺兰澈听到了。长乐前去提醒林霁:“哥哥,莫被他激怒而忘了正事。”
  好险,她想到贺兰澈虽和林霁争斗互啄,却也从未提过镜大人先给他发镜子一事。此刻贺兰澈虽气急眼,也没有当众说出让林霁尴尬。
  却听贺兰澈在身后:“哼,替身?镜大人和我……”
  长乐大惊失色,赶紧劝开林霁,转身将贺兰澈拖上就走。
  因长乐急匆匆地一直握着他手,穿过好几条路,不知去处,他也不说话,就甘愿一直被拖着,假意挣脱实则十指相扣,最后在寺后厢房前的凉亭下,才停下来。
  长乐沉眉嗔目睨他。
  贺兰澈却喜上眉梢,坐在她旁边,将她的手拉过,放在自己心口上。
  蹙眉痛心:“这里病了,头也很晕,只有长乐神医能帮我开药。”
  “不过几日,你变得有些无耻。”
  虽是在骂,她连手都没抽走。
  他又歪头眨眼睛脸红三件套:“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生病?”
  “为什么?”
  “我才晚到京陵半日,就听那两个蘑菇头说林霁要成婚了,还和未婚妻交换了庚帖,喜气洋洋,把我急坏了……”
  贺兰澈又不敢追问太细:“可我一想,应该没有哪家好姑娘会答应得这么快的,你说对吧?”
  长乐唇角微翘,戏谑看他:“事出有因。”
  他眼睛里透出坚定的信任,她还没认真解释,他就庆祝:“我就知道是假的,你不会的!”
  脑子还挺好使。
  长乐又戳他心口道:“你没听我的话,为什么偷偷来。”
  这次贺兰澈没有钻字眼,耍小聪明,就握着她的手去贴他的心窝:
  “过去六年,我时常忍不住想来你身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肯放过。”
  “磁石相吸,我就是忍不住被召唤。如果你不在,我就会生病,活不了多久。长乐神医受师命照看昭天楼上下,应当不会弃我性命于不顾吧?”
  是个麻烦的男人。
  不过,他为她花心思,花了很多很多。
  “你想怎么治病。”长乐突然勾唇,笑靥狡黠,让贺兰澈后背一寒,在她想出坏招前,他赶紧提道:
  “想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
  “不行。”
  “一直待在你身边。”
  “不行。”
  “那就时不时待在你身边。”
  长乐想想,这也不算错,等她做完要做的事,确认安全,就不怕了,勉强称得上“时不时”。
  “那你答应我,今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她伸出尾指,要跟贺兰澈拉钩。
  贺兰澈:“包括你又要下地狱,我却不能陪吗?”
  问归问,他的小指早就勾上她了。
  长乐骗他:“我奉师命要去宫里给贵人治病,你知道我的脾气差,万一又得罪了贵人,我炸了皇宫,不许你来帮忙。”
  “那你炸药够吗?”
  贺兰澈没开玩笑,他第一瞬间想到:四叔五姑因药王庙会而在来京陵的路上。哈!有火象门主在,她就是想炸了这整个京陵,都能想想办法。
  只不过没必要嘛!
  长乐用他的扇子拍他的头:“我的‘事业心’很重,不要你管。”
  “那我答应你。”贺兰澈不看低她,让她放心,继而得寸进尺:“咱们拉完这个钩以后,我可以升职吗?”
  “什么意思?”
  “就是,从病人家属升成医助,行吗?”
  “我看你像医犬!”
  在长乐第三次用折扇敲他的时候,他一把将折扇捏住,眸中又是那副反复排练,恰到好处,却自然流露的深情款款。
  “像什么都好,只是我要重来一次,方才被他打断了,没有发挥好……”
  她听贺兰澈重新说:
  “才分别几日而已,我却实在好想你。”
  随后,他直接抱住了她,才算这场策划收尾。而她没有推开,犹豫过后,终究叹口气,回搂了,尽管只是轻轻地将手环在他腰上。贺兰澈注意到她的变化,连忙小心地将她搂得更紧。
  这下两个人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四处寂静,长乐只是心里承认:我好像也是。
  *
  “咳,”亲昵被一声权杖捶地声打断,有位长眉高僧从暗处走出,念道:“阿弥陀佛。”
  二人分开,贺兰澈先行作揖赔礼,按照晋江书局话本的套路,眼前看起来很神秘的高僧定是药王前辈的至交,京陵大觉寺第一禅师,晋国第一高僧——云清礼。
  “是云主持吗……”贺兰澈上前确认。
  “佛门重地,施主自重,若不守清规戒律,都滚出去——”
  这个主持有些凶,不过他们确实理亏,挨骂也是应该的,贺兰澈想得通。
  只是方才真情流露,实在难控。让他骂自己就好了,长乐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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