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兵原先是预备着打山狼寨的,赵亭峥想,如今竟然拿来救山狼寨了,真是狗操的。
  吴允并未亲至,她派来了一支三千人的兵士,将领上来对着赵亭峥一一说过,她点了点头,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着北山道:“有小路么?容易抄上去,从上往下打突袭那种。”
  南狼终于想到这支军队在最开始是打算做什么的,他摸着脸,极为复杂地瞥了赵亭峥一眼,北山道:“有是有,只是山势陡峭凶险,路极为狭窄,这么多人下不去的。”
  只能从下往上打么?
  对面占据了上峰,十三军久经沙场,只一交手,便能试探出这支军队的深浅。
  到时候势如破竹,连汉阳军也得栽里头。
  赵亭峥皱了眉头,正踌躇间,忽然身后一骑快马哒哒而来,她看到马上坐着的人时,登时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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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第17章
  胡婆婆喘着气,竭尽全力,砰砰砍断绳桥,她扶着鲜血直流的手臂,一地白雪红梅,单薄的身影在瑟瑟山风中愈发地不可摧,她撑着身体,对着山崖那边的人发狠道:“你死了这条心……山狼寨的人即便全军覆没,亦不会为狗皇帝所招安!”
  对面山崖,为首的便是个酒糟鼻的将军,他哈哈大笑道:“我曹盛用兵多年,什么硬骨头没见过?胡招笙,年岁已高,还在这里垂死挣扎什么呢。”
  原本出行前,军师为他卜了一卦。
  卦言道,不宜出行。
  说到这里,曹盛就止不住地生气,他有什么不宜出行的呢。
  西北十三将,叫出去的确声名显赫。
  但,就像是皇帝一顿饭用一百零八道菜一样,菜也分硬菜、素菜、前菜、凉菜、和上一顿的剩菜,凑成一百零八个响当当的名头来唬人。
  曹盛之于西北十三将,便是那道食之无味的剩菜。
  “搭钩锁,铺板过桥!”
  曹盛心里憋气,止不住地想,为什么他的兄姐能驰骋沙场,而他只能跟在秦王屁.股后面,干剿匪的脏活儿。
  只听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排头兵飞去钩锁,死死锁住了山崖,胡招笙见状,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多了几分坚定:“放火!”
  两方各有伤亡,打得不可开交,但山狼寨一方,虽是占据了天险,奈何从前的亲兵、如今的山匪多已年岁渐衰,哪里能与装备精良又久经沙场的西北十三军抗衡。
  曹盛看着胡招笙,心中愤恨,心想:“凭什么。”
  他自问武功不输二兄,谋略不输小姑,为何祖父看着他,只摇了摇头,就把兵符交给了二兄?
  “杀!”曹盛红了眼睛,“把他们全给我杀了!”
  胡招笙看着身后满目绝望,却不住地拼死抵抗的山匪,心头止不住地悲凉。
  幸好,她心想,幸好那两个烈性的孩子不在山上,不用陪着她这把老骨头一同赴死。
  “……北狄的狼崽,快逃。”
  绝望之中,胡招笙祈求般双手合十,望向头顶铅灰色的天。
  雪还在下,飘飘摇摇,落在她斑白的头发上,她看不见北狄人信仰的苍天,亦看不见生还的希望。
  人力已尽了,天数已去了。
  抬头间,胡招笙忽然捕捉到了头顶山头的一个黑色小点。
  栖梧山密道,可直通山顶,快军行马,不过一时之间。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甚至怀疑自己老眼昏花——那里真的有人!
  只听一声清脆的唿哨儿响,数箭齐发,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将曹氏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曹盛吓了一跳,连忙抓过副将来仓皇躲避,他咬牙拔过一枚箭来定睛一看,当即怒急吼道:“不是说山狼寨群龙无首,只有一千余老弱么!这官造的箭簇又是怎么回事!
  他身旁跟着个山狼寨打扮的矮小男子,贼眉鼠眼。
  男子瑟瑟发抖:“兴许,兴许只是……故弄玄虚……”
  曹盛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捏断了他的脖子,他把尸体一丢,满不在乎道:“起盾!”
  话音未落,箭雨停歇,紧接着,山下传来一阵铺天盖地般的喊杀声,曹盛心头猛地一跳,猛地回头——前后山崖,上有弓兵,后有追兵,竟是一个三面围堵之势!
  当即军队便躁动起来,曹盛深知用兵最忌自乱阵脚,连忙骑上马去,挥舞帅旗,大喊道:“全军听令,集中山下,冲锋破阵!”
  曹军毕竟训练有素,一见主将法令,立即稳住阵脚,有条不紊地开始反击。
  而山上刀光剑影、大雪飞溅之中,隐隐有人露出了森冷的箭簇。
  拉弓,搭箭,寒光一闪。
  曹盛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胸口猝地扑出一串血花。
  “主将已诛!余者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他耳中一片嗡鸣,只听得见一声振奋的呼喊,紧接着,曹盛感觉自己的眼睛飘了起来,身体却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上。
  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踩过去了,一脚又一脚,慌张失措,忙于奔逃,骨头被踩碎,肉被踩烂,他从没见过这么无序的军队,如果是他的手下的话,他一定要罚他们重重地训练。
  噢,曹盛想起来,这就是他的兵。
  赵亭峥收了弓,率先一骑快马冲锋下去,这一骑带着几个前锋,宛如神兵天降,飞快将本就大乱的曹军分割成头尾两块,前者进无可进,摔下悬崖者数不胜数,后者不善雪中山路,被山下抄上来的南狼一行杀得片甲不留,赵亭峥见机行事,浑水摸鱼,犹如牧羊般将两拨士兵逼去不同的死地。
  曹盛看着他的尸体沾在赵亭峥的马蹄上,勃然大怒,他想要去掐住赵亭峥的脖子,痛斥她为何这般不敬。
  而当他阴沉沉地冲向赵亭峥时,她偶然回了头。
  他刹那间,感觉胸腔中不存在的东西停止了跳动。
  ……
  “兴奋的,无惧的眼睛,”他喃喃地念道,“阿盛,你是一个好的将军,却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好的战士。”
  “战士要有所向披靡的勇气,决不后退的胆气,以及被战场挑动的兴奋。”
  他满心愤懑,觉得是祖父讲着诓人的话,祖父摸了摸他的头,叹息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见到那样的眼睛,便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了。
  他想,这是一双不可战胜的眼睛,一个不可战胜的人。
  不该同她为敌,不能同她为敌!
  他是被她所杀的第一员大宁名将,而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喊杀声震天,胡招笙带着山匪们怔怔然站在对岸,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才确认山下杀得欢实的是自己那两只逞凶斗狠的狼崽子。
  发生了什么?这些是什么人?谁让她孩子们忽然神兵天降,又是谁从山顶之上一箭射死了曹盛?
  山风大雪,这一箭,射穿了曹盛的心脏,却隐隐约约,令她衰老的心脏重新活了回来。
  曹氏残兵败将很快便被一扫而空,汉阳一众陆续收拾战场,趁着这时候,北山和南狼抄着小路,飞快跑到了胡招笙的身边,北山检查了她的伤口,数次确认没有大碍,而胡招笙还有些梦游,还没开口询问南狼,便察觉到他不由自主偏移走的视线。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着对面。
  胡招笙慢慢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忽然有了所得。
  对面一片狼藉之中,一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在残尸之中穿行,格外地气定神闲,她着甲,腰间扣着一只苗刀,马鞍上拴着一只弓。
  赵亭峥不善作战,所以连马刀也不会抡,全靠她躲得快,摸着胸口,她觉得自己魂儿还在天上飞。
  很惊险。
  但也很刺激,像是隐在血脉中的火种突然被点燃了一样。
  她看着兴奋的士兵们,也觉得自己也十分兴奋。
  胡招笙想起自己的孩子们本来是要去做什么的,于是慢慢道:“……那便是靖王,你们同她一起来的?”
  南狼原本带着笑模样,直到赵亭峥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走向一处时,陡地耷拉下了脸:“是啊,还有她的随身小白脸。”
  要是半路没有楚睢忽然杀过来就好了。
  南狼不得不承认楚睢的办法有用,虚实相间,兵不厌诈,硬是把以下攻上打成了三面围堵。
  但这法子太冒险了,他怎么就敢赌赵亭峥一箭重伤、甚至射死敌方主将呢?
  南狼就是看楚睢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顺眼,他的直觉如野兽,也知道楚睢八成也看不惯他。
  胡招笙定定地看着他,她冰雪聪明,南狼又是她自小养大的孩子,心事全写在脸上,她又拍了拍身旁的北山,心中叹一句儿大不中留,道:“既如此,收拾毕了战场,请靖王上山来,饮壶热酒。”
  “如今山狼寨易主,总没意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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