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403节

  柯黯然沉默不语,怪不得圣上会想要将五帝祭祀移除今年的大祭,这不仅是在给日月大道尊腾位置,同时也在影响人道气运。
  五帝一旦移除了大祭,那么修行五帝之法的人一定会受到影响。
  五帝的法门终究是有些犯忌讳,所以石昌盛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而后聊到另外一件事,“这邓学虎倒是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
  柯黯然不动声色地问道。
  石昌盛笑道,“这邓学虎之前尚未取大名,家里面排行老二,所以有个二蛋的小名,学虎是他入了报童学校,自己取的大名。”
  当邓学虎拜师之后,他一生的点点滴滴,即使他不记得的生辰八字,都有人详细分析过了,甚至前几天还有专门的相师去相他们家那块地。
  柯黯然点了点头,穷人家的孩子起贱名好养活,但这小子十二岁不仅能够在成百上千的报童之中脱颖而出,还知道给自己起个‘学虎’的大名,其心思志向都不可小觑。
  但他反而笑着摇头道,“今日之后,恐怕会被别人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有心专营,心性不纯了。”
  这也是诋毁人常用的套路,你成功了,自然就是年少老成,但你失败了,那么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石昌盛反问道,“那周铁衣心性纯良吗?”
  柯黯然明白石昌盛的话,当初周铁衣骗了天下人十几年,装作纨绔子弟的模样,当然是心思深沉,心性不纯。
  而邓学虎被周铁衣收为徒,却忽然之间被‘冷落’,倒是有几分像当初周铁衣放荡自晦的模样,或者说这可能是周铁衣故意引导的结果。
  “你说他准备如何下邓学虎这枚棋?”
  今天拜师仪式最后,邓学虎没有得到传承,因此不少参会的达官显贵们虽然表面不说,但是心里面却轻视了几分。
  但反过来到了石昌盛这个地步,又不得不思考这是不是周铁衣故意为之,想要将邓学虎转化为暗子,在关键的时刻发动。
  对于这个问题,柯黯然倒是回答得很轻易,“一手闲棋罢了。”
  “何解?”
  “即使邓学虎这枚棋有用,但是这两年之内肯定发动不了,所以只是闲棋,若现在将精力太放在闲棋上,反而容易被瞒天过海,忽略更加重要的事情。”
  石昌盛微微颔首,他同时注意到柯黯然另外一个重要的说词,“两年?”
  柯黯然颔首道,“对,两年,大局若是定下,就算是再多闲棋,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几口气罢了。”
  一盏盏地灯点亮,冬日天黑的早,邓学虎刚刚回到门牌坊下面,就看到自家父母,兄长,姊妹都顶着寒风等着,不过表情没有今天自己离开时候的喜悦,反而一脸担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邓学虎在心中自言自语,自家住在朱雀城边上,离虎威工坊也没有几里路,但硬生生自己回来这一小段距离,在拜师仪式上自己的‘丑事’就被传回了家里面。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传回来,就是想要通过自己家人来试探自己到底学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邓学虎小跑了上去,“父亲,母亲,这天寒,你们等在外面干什么?”
  邓父一脸惆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平日怎么教你的,做人就要踏踏实实,你今天怎么就惹恼了师父,能够拜周侯为师,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却不知道好好珍惜,走,跟我去周侯府上跪下认错!”
  说着,邓父就要拉着一家老小,带着邓学虎去周府,旁边还专门准备了一架借来的牛车。
  虽然父亲在骂自己,但邓学虎知道父亲这是为自己好,不然也不至于全家人顶着寒风在这里等自己了,恐怕在听到今天拜师仪式上的事情之后,邓父比自己还要慌张得多。
  邓学虎被邓父拉着,反过来说道,“父亲,今天我挑花了眼是我不对,但是师父现在在气头上,你这个时候带着我们一家子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邓父捏着邓学虎耳朵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悲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啊!”
  随后他看到平日里就听话机敏的二儿子今天犯了个错,自己连办法都想不出来,顿时又自怨自艾道,“也是为父没有本事,平日里觉得你聪慧,没有时间教你,让你在周侯面前失了分寸。”
  邓学虎先阻止了一家人去找周铁衣,然后宽慰起父母来,“父亲,你也不用太担心。”
  “这如何能不担心?”
  “虽然今天惹恼了师父,但师父又不是不收我当徒弟,只不过先让我搭桥练拳,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情,今天我那师兄,可是已经入了武道九品,所以才直接有传承的,等我搭桥练拳练好了,师父的气也消了,师兄说会帮我在师父面前说情,到时候师父自然会传授我本事。”
  听到邓学虎的解释,邓家父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这确实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们一家人根本找不到一人能够在周侯面前说上话,唯一能够找到的关系,也是邓学虎今天才认的师兄。
  “二蛋,你那师兄真的愿意帮你吗?毕竟别人家是高门大户,今天你又恼了师父。”
  邓家人只有邓学虎的兄长现在在私塾读书,所以自然知道师兄弟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关系和睦。
  邓学虎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把握,他模棱两可地说道,“今天师兄答应了,明天我练拳的时候再问问。”
  第454章 圣人如梦,人生如棋
  邓家,入夜。
  邓学虎虽然家境贫寒,但严格来说家庭状况仍然是大夏百姓平均之上。
  天京毕竟是百善之地,作为天京人,邓父邓母舍得下苦力,早上摆个面摊之类的早点摊也能够赚不少银子。
  邓家之所以没有送邓学虎入私塾,是因为邓家的长子读书尚可,有把握考中秀才,入儒家的门墙。
  作为普通百姓家庭,邓父邓母自然希望先将资源全部投入到长子身上,等长子考中了秀才,再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出息。
  反正邓学虎在家自学,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大哥,所以从儒家最便宜的启蒙学校毕业之后,就拿着哥哥的书自学,没有专门去私塾花钱。
  倒是报童学校开设,给了邓学虎一条新的路子,让才从启蒙班毕业的他能够免费继续学业,还能够赚钱补贴家用,所以他也学得格外的认真。
  两兄弟住在一间房间之中,房间内略显刺鼻的油墨香气浓郁,兄弟俩自己搭建的书架上除了放着书籍之外,还整整齐齐摞着各种报纸,每个小格之间还有具体的标注。
  自从蒸汽印刷机出现,周铁衣将印刷的价格打下去之后,诸子百家即使想要像以前一样掌握书本知识的话语权,但也受到报纸业技术和发展的影响,书籍的价格降低了不少,更何况邓学虎作为报童,自然知道怎么弄到便宜的过期报纸。
  油灯亮着,邓学虎能够听到隔壁墙父母隐约的争吵声,他轻叹了一口气,将有着观想字条的格子中两份报纸拿了出来。
  诸子百家在报纸竞争初期,没有周铁衣的奇思妙想,但也有争夺读者的办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通过报纸印刷一些基础的修行法门。
  特别是以道家,佛家,兵家三家为主,基本的养生拳经和观想之法印了不少,反正这些知识就算是传出去,也不会造成什么大乱子。
  邓学虎取出的这两份报纸,就是道家的《道德报》,上面有一‘观想法要领’,虽然写得简单,练成之后,也不过更能够入静,没有多少神通傍身,但是这两期的报纸卖得是毫无争议的好。
  取出两份报纸,认真看完两段文章之后,邓学虎对旁边借灯看书的哥哥说道,“哥,我用一张宣纸。”
  上好的宣纸仍然是贵重之物,以前邓学虎都是从印刷厂找便宜的纸用。
  邓大郎其实今天也没有将心思放在读书上,他放下手中书卷,看着弟弟,“你用就成……”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今天那位相师又来我们家了,想要替人买下我们家的院子。”
  邓家的小院很普通,但邓学虎发迹之后,总有人想要沾沾喜气,反正价格他们出得起。
  邓学虎一边拿纸,一边笑道,“这事我们不是商议过了吗?”
  他知道兄长这是暗指自己不用过得那么拮据,就算以正常的方法社交,作为周铁衣的徒弟,邓学虎也有很多办法来钱。
  “入学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什么态度,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对的,少用一两张宣纸总好过在师父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邓学虎将宣纸裁成四块,自己只用其中一块,放在桌上铺好,然后开始滴水磨墨。
  邓大郎顺势问道,“那今天你怎么恼了周侯的?”
  他很奇怪,因为按照弟弟的秉性,今天不应该犯这么不智的错误,谨小慎微如此,那么更应该师父讲什么,就学什么,怎么会传出师父演化了儒释道兵四法门,却一道都没有学进去的奇怪传言呢?
  邓学虎磨墨的手停了下来,“老师眼中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
  邓大郎微微颔首,示意邓学虎继续说下去。
  邓学虎拿起毛笔,吸饱了墨汁,“所以想要当老师的徒弟,我以前的心思就要不得,不然就只见莲花,不见明月。”
  说罢,邓学虎在宣纸大笔写意,不过几笔,一朵黑白莲花跃然于纸上,邓学虎又沾了沾水,让笔墨变淡,而后莲花之上,一轮圆月显化。
  邓大郎看向宣纸之上明月莲花图,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莲花如果指代儒释道兵四种法门,那么明月在莲花之上,已经不言而喻了,自己还是小瞧了弟弟的心气,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邓学虎画好莲花明月图之后,走出门外,抬起手,拿在新月乳白色的光辉下一照,心中留了影子,然后回到屋内,坐在自己的小床之上观想起来。
  所谓的观想法,由外物入身,借物炼神,所以观想之物,可以随心而动,在练习的时候,邓学虎逐渐发现,与其花费很久的时间去留存一个外物的印象,倒不如先将外物的神意拓印在画纸之上,虽然无法得到全貌,但观想本身的重点是我心,我神,外物只是依凭,是入静的法门,若太在意外物的神貌,忽视了我心,我神的变化,反而是舍本逐末了。
  沉浸的黑暗之中,邓学虎借着那一道新月光辉为白墨,不一会儿就在心中写意出一朵黑白莲花,莲花之上,一轮月影若隐若现。
  但相较于接近真实的莲花,月影飘忽不定,极有可能在下一瞬间就湮灭,带着邓学虎离开观想之境,这个时候邓学虎也不慌张,只是先稳住莲花,然后一步步试探勾勒月轮。
  不知不觉间周围完全静了下去,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下一刻邓学虎心中莲花上的月轮大放光彩,照耀周围一切的黑暗,让梦境化作真实,有了物质感。
  邓学虎当即对月轮一拜,“请老师传法。”
  明月之中,周铁衣一步步走出来,对着邓学虎的精神笑道,“为何知道在梦中求法?”
  邓学虎老实回答道,“今日我见四条通天大道而不学,自然是‘痴人’,师父说十全十美的法门在梦中,自然要痴人说梦。”
  “不错。”
  周铁衣再次颔首道,“不过你既然懂痴人说梦的道理,那么为师也没有法门传给你了。”
  邓学虎抬头错愕看向周铁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教自己独门绝学,让自己秘而不宣吗?
  怎么真的就没有法门传给自己了?
  周铁衣笑道,“儒释道兵四门不学,那么你自然是和为师一样心慕圣道,为师问你一句,天下可有相同的圣道?”
  这个问题很少人思考过,即使是三品,二品的大人物们也是亦步亦趋沿着前人留下的圣道前进。
  邓学虎认真思考了片刻,“儒释道三圣以三道立身,师父被誉为三圣之后如今天下最有机会证道之人,也走出自己的道途,那天下大概就没有相同的圣道了。”
  周铁衣再次颔首,伸手拉住邓学虎的魂魄,放在自己的明月之下,然后驾驭梦境,飘飘然,如一轮圆月,朗照在天京百姓梦中而行。
  “你这个说法,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为师没有法门教你,但道理还是可以教你的。”
  “请师父示下。”
  邓学虎大概听懂了周铁衣的意思,走圣道的法门是独一无二的,凡是想要走这条路,都要自己求索,学人越多,那么自己证道的机会就越少。
  所以纵然周铁衣有万千妙法,但这都是周铁衣的道途,不能够帮助别人证道。
  但是已经走上圣道的周铁衣却能够讲一些他在这个过程中的见闻,也就是圣道的道理。
  “圣道者,见过去未来,则过去未来存,不见过去未来,则过去未来不存。”
  “所以佛家有天上天下,唯吾独尊,道家有炼虚合道,天人合一,儒家有为天立心,为民立命之说。”
  巨大的圆月穿梭在梦境之间,在邓学虎眼中,一个个瑰丽的梦境本来如同泡沫般忽闪忽灭,但是被圆月吸引,融入了圆月之中,让这些瑰丽的梦境能够在圆月中长存,让百姓的精神与明月系统连接。
  邓学虎悟性极高,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老师一边在完善天京的明月系统,一边在给自己展现世事如梦的道理。
  他忍不住低声问道,“难道真的如佛家所言,世事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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