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李仁脑子方才清醒一些,听了别人的劝,立刻带几个热心的叔伯去找人。
  李良月主持着剩下来的事,叫宋英华和李茂德两口子看着李仁他爹,看着老头子一口气顺了,人没什么大事,才带人到豆子家问事。
  苏静蘅和宁知序自是跟着去,一场事闹得睡不着,到豆子家,进厨房将晚上的菜热热,又做了些新鲜的给他吃。
  孩子始终不说话,见到饭菜扒拉几口,随后非说要睡觉。
  劝他既劝不动,一群人在议论之中自己就将事情圆好了,想来是代眉想带孩子走,平日进村不方便,托豆子多盯着李仁家,等他家没人在,自己偷摸着靠近将小曲儿带*走。
  既然如此,也不能全怪孩子。
  他知道什么?就是可怜小娃娃想见娘见不着,帮忙找个机会让他们见面而已。
  商量好了,一群人只等着李仁那边的消息,各家散去,宁知序还留在豆子身边,直待没人,才问他:“你这样做不怕你仁叔报复?”
  豆子躺在床上红着眼,望着房梁的蜘蛛网,闷声说:“报复就报复,别动我爹娘就行,他要敢动我爹娘,我就跟他拼命。”
  “做的时候没想想你爹娘?”
  豆子不吱声。
  等不到他回答,宁知序似乎是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就说:“你睡吧,有村里其他人看着,总归不会让你出什么事,不过以后做事要记得三思,惹到不好惹的人,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完。”
  豆子背过身,仍旧不说话。
  苏静蘅等着宁知序,见他从豆子房里出来,走过去问:“怎么样?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
  宁知序叹息,“这事真挺麻烦,也不知那小子是怎么把锁撬开的,我猜阿眉婶婶今日应当已经走了,他去也找不着人。”
  “那怎么办?”
  “不知道。”
  宁知序耸肩,撇撇嘴说,“就盼他不是会跟人拼命的性子,不过大家伙儿同住一个村,就算不拼命,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也是件麻烦事。”
  更别说这事是早有预谋,不能因为年纪小就能为此开脱。
  当然,撇去所谓的道理规矩,大家伙儿其实心都向着豆子。
  可怜小曲儿离了娘跟妹妹没人管,现在他娘接他走,也是去过好日子去了,做什么非要帮他爹作孽,叫他留在村里?
  想来想去这事暂时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法子,两口子走一路叹一路,心疼李良月又要为这事操劳。
  回到家一夜没睡安生,第二天早上天一亮,苏静蘅就跑到村子里问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代眉跟她爹娘昨天便收拾行囊走了,全部家当带在身上,只剩一座空房。
  那房子也简陋得很,锁一敲就开,帮忙看门的邻居看见李仁话都不愿说两句,只告诉他这一家子是雇了马车走的,不用的东西都当了,简装上路,他凭一双脚肯定追不上,要追,也得雇一辆马车才行。
  李仁回到家一口水都来不及喝,立刻就去城里报官,宁知序似乎早有所料,对于苏静蘅的忧心表示宽慰,道:“那位官老爷啊是个枯树烂木头,不会管这事的。”
  第66章
  宁知序自是知道那位大人的品性,因宁宣的关系,这几年宁府行事多受他的担待,说得轻一点,就是人活一世总避免不了一些人情关系,说重一点,那就是官商勾结,凡是牵扯到钱财利益相关的,法规律例皆可以往后面摆摆。
  苏静蘅心里挂念着这件事,手里的活没干完,又不能天天守在豆子家门口看,嘴上叫宁知序去打听消息,结果听了他带回来的消息还是觉得不够,算一下时间离去绣坊还有几日,干脆先放下手里的活,自己亲自到村里看。
  豆子小小年纪惹上官司,在桃花村算是开天辟地的一桩大事,一连好几天连村里的狗往他家跑,只为看这个热闹。
  不过这事倒真被宁知序说对了,衙门里的老爷听了李仁的状,眼珠子一转,叫人对着村里的人盘问盘问,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惊堂木一拍,就说:“你素日既不管孩子,今忽而争讼,为何非要将他留在身边?生而不养之徒,天地不容!这孩子随其母过活方为妥当。若再行缠讼,休怪本官无情,大板伺候!”
  难得做一件让人心里直呼痛快的事,反正天高皇帝远,一点小事,不管判决合不合律法,赌他不敢闹大就是。
  这一边讨不到理,另一边就要作怪。
  豆子被他爹娘关在家里,说是为了罚他,其实是担心李仁破罐子破摔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饭菜送到屋里,除了有些无趣,其余并无什么大事,隔着窗户,苏静蘅陪他说过几回话,但后来也顾不上他。
  天愈发热起来,眼看着到与孙芳馥约定好的日子,她随便收拾几件简单的衣装,叫宁知序送她去绣坊。
  分别时嘱咐他,村子里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她,宁知序便笑着说:“不过才去几天,我日日去看你,任何风吹草动必不会叫你错过。”
  苏静蘅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喜欢看热闹一样!我这是担心豆子!”
  “知道了知道了。”宁知序颇为无奈。
  -
  到绣坊第一件事是结上个月的月钱,碰着齐老爷过寿的事,这一番绣完万福屏风,定然少不了赏钱。
  苏静蘅心里算着,拿了赏钱,要不了两个月,便要入秋,再过过,就该思虑着过冬的事了。
  钱拿着添新棉被棉衣,冬天炭火也不能断,山里冷。
  念着,又忽然回神,这才几月,她怎么想的那么远?
  冬天……冬天……
  不对,过冬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眼前一下子想不全,越想越烦心,还不如不想!
  离六月十八要不了多少日子,孙芳馥给挑出来的二十位绣娘做了分工,人看着多,做起事来其实还是有些赶。
  宁知序有空来看她,驴养在自己跟前,一趟来回累倒是不累,就是费时间。
  他不嫌麻烦,做完成岩为他吆喝的交易,抽空还能做些饭菜送去,想着天热,怕她在绣坊睡觉没人扇风,单独为她做了个“竹夫人”供她夜里睡觉抱着用。
  这般一转眼十天过去,宁知序再来,总算带来点有用的消息。
  “豆子那没什么事,李三伯身子养好,心里念着孙子,非叫李仁去找,说孩子一天回不来,他一天就不得安宁,等地里的事忙完,就让他上路,到京里去告。”
  “真的?”
  苏静蘅还有些怀疑,“这么大费周章,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是不像,然而架不住老父亲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他不去找,自己就寻死,也是没办法,怕他爹真出什么事,才答应下来。至于豆子那边,至少这段日子不会有什么事,除非他爹不想活,要跟他同归于尽。”
  “这样——”
  苏静蘅终于是放一点心。
  前些天告上衙门的时候还叫李良月出堂作证,她怕李良月扯上这事,沾一身骚,最后洗不干净。
  一时半会儿闹不大就好。
  六月初五宁知序没来,前一天打过招呼,这一日他要去洛城办事,顺道去宁府一趟。
  没他在,中午坊里连个肉渣都没得吃,苏静蘅随便喝了几口汤,就躲开众人拿着宁知序给她准备的点心打牙祭,几块点心下肚,吃饱了优哉游哉顺着绣坊散会步,谁料就碰上秦明希,她一看见她,立刻亲热叫道:“阿序媳妇!我正有事要找你,你瞧瞧你有没有工夫到我那儿去一趟,有个人想带你见见。”
  中午能休息一个时辰,要问有没有说两句话的工夫,那自然是有的,但多的便腾不出来空了。
  苏静蘅如实相告,秦明希说:“要不了多久,不会耽误你上工。”
  既然如此,看在宁知序的面子上也不好相拒。
  苏静蘅点头应下,随她一块家去,路上没怎么多问,到了秦家宅子,见了她弟弟弟妹,依规矩见了礼,之后往后堂去。
  上个月听酒坊掌柜的说过秦明希素日不见外人,因此家中没有丫鬟小厮伺候,今日却与往日不同,到了后宅看见客房门敞着,心道这是有客人在?话还没问出口,下一眼就瞧见一个醉醺醺的老道跌跌撞撞走出门。
  看见她们两个人,顿住步子停在门口,眯了眯眼,也不知是被太阳照得睁不开,还是有其他的意思,随意看了秦明希一眼,之后视线落在苏静蘅身上,眉梢轻挑,哟一声道:“瞧这模样,怎么好像还是个熟人?”
  “熟人?”
  秦明希讶然道,“你们认识?”
  苏静蘅摇头。
  哪里认识?
  她可没见过这个老道!
  正要张嘴询问,那屋里又出来个小道士,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双手插在袖子里,闭着眼撇着嘴说:“秦娘子莫要再给我师父酒喝了,再喝,我怕他身子受不了,提前归天——不,提前升仙!到时候撂下一堆烂摊子给我,我可没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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