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素娘被她这样的贴着,脸上笑开了花,也不怕旁人看笑话,忙就贴了回去。
她个儿不高,比元渺还矮些,赵琴娘见了,不由调侃:“瞧瞧,新媳妇进门,倒像亲生的闺女似的,真叫人羡慕。”
周素娘立刻贴的更近些,急忙忙要印证她的话,一边顺着元渺的话说:“去旁人家多叨扰,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成,哪用得着问我们,叫人到家里来,咱家又不少那点地方,至于衣服,我和你爹不缺衣服穿,你自己做自己的就成。”
元渺一听她允了,高兴地抱住她:“谢谢娘!”
两人贴来贴去,又惹得赵琴娘两口子一阵羡慕。
不过幸亏自家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八,到了成家的年龄,但一直没有成家的心思,平日在城里学塾读书,他们也没急着催他。
自己成亲生孩子就比旁人迟些,二十五岁有了第一个孩子,三十八岁又生了个女儿,对待成亲嫁人的事,自是比其他人家开明一些。
女儿年方五岁,还不大懂事,等大一些,像元渺这样能做事,嘴又甜,两口子定是要欢喜到心肝上去,连嫁人都舍不得她嫁。
“你也瞧见他们了?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他们家那些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把他们扔到山脚下来了,真像传闻说的那样,宁二郎命里不祥?”
李和薪始终没说话,直到他爹问了,才开口,但也只是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顺便挟些菜到元渺碗里,道:“我没怎么同他们说话,那姓苏的姑娘性子不错,与我们家阿渺一样,很喜人,日后若能多走动,陪阿渺说说话也是很好的。至于宁二郎,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一般人而已。”
李泊沉吟须臾,点头应道:“渺渺喜欢就好,命里的事说不清楚就不要乱说,咱们村人少,这下子多了两个人,可不得关照着些,明天去找三井婆婆说说这事,正好还有半个月桃花节,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请他们两个到村里参加桃花宴。”
村里与元渺同龄的女儿家也只有三井婆婆的孙女李良月了,可偏偏那个丫头性格古怪,和别人合不来,即便她对元渺的态度比对其他人好一些,但也只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元渺心里是亲近李良月的,没事会找她聊聊天,她不介意李良月不搭理她,可李泊两口子看着心里总不是滋味。
那姑娘性子不好处,不能叫他们家的人每天用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若是传到亲家耳里,以为元渺在他们村受了委屈那可不好。
元渺不知道阿爹的心思,一听到桃花宴,眼睛瞬间发亮。
三月十五桃花宴,她从年前就开始期待了。
说得雅一点是迎春宴,迎春风春雨,祭土地山神,望上天护佑今春到明春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说得俗一点就是大家伙聚在一块吃席!
猫狗都上桌,鸡鸭鹅入肚,好酒果酿作饮品,山风鸟鸣当曲声。
若是三井婆婆能肯,叫那对新来的夫妻一块参加桃花宴,那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她这人喜欢说话,有了新女伴,就不用担心桃花宴上孤单。
元渺高兴道:“明日我就去找三井婆婆说说去,她人那样好,肯定会同意,说好了,我就去找阿蘅姑娘,她知道了也一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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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蘅不知道元渺的打算,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色未亮,便收拾了衣服去河边清洗。
正清晨人的脑子似乎清醒又似乎迷糊,宁知序不知在灶屋里捣鼓什么,忙碌之中与苏静蘅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待她绕去屋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进堂屋一看,自己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果然不见了,连忙追出去问:“喂!你是不是拿了我的衣服?”
苏静蘅蹲在溪边头也不抬,道:“嗯,没几件,顺手一起洗了。”
手真快……
他刚起床进灶屋打算热些早膳,转眼衣服就被她拿走了,宁知序从她手里将自己的衣服挑出来,揉作一团抱住往回走,小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待会儿吃完饭就洗。”
“你这人可真怪,有人帮你洗衣服你都不愿意。”
宁知序听见她的话没回头,一溜烟消失在屋前,苏静蘅嘀嘀咕咕捡着自己那身衣服继续洗,心说他这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不洗就不洗,正巧给她省点力气。
一身衣裳一共两件,没一会儿就洗好拿去晾着。
用了早饭,等宁知序将他的衣服洗净晾好,两人合在一处将苏静蘅要写的信写了,而后才好分开各自做各自的事。
苏静蘅再看宁知序写字,她说一句,他写一句,一些口头的话到他笔下,字句凝练,两句并作一句写,落完笔他读给她听,文绉绉的,听得人想笑。
“文人写字都这样?怪省纸墨的,不如我们以后说话也这样,省点口水也是好的。”
“你糊涂了?”
宁知序听她说的怪话,嘴角抽抽,“口水省下来有什么用?该多费点口水,这样不用咽,能省点力气。”
“你也糊涂了!”
苏静蘅将信收起来,说,“咽口水能花什么力气,哪要你费力气去省?”
“那你咽咽看,多咽几次,不许停,看你累不累。”
苏静蘅照他的话做,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看宁知序幸灾乐祸的样子,她道:“喔!我知道了,你闲得没事的时候咽口水玩!太傻了宁知序,你怎么像个小孩一样?”
宁知序低头,喉结上下滚滚,道:“什么小孩不小孩的,没事做的时候还不允许我做些傻事打发时间?你刚才也做了,你也是个小孩。”
苏静蘅笑笑,不和他争论,折了信封就要将信装进去,宁知序赶紧说:“这么装信不好,等着,马上给你劈个竹筒来,再找根绳子穿个洞系上,把信装进去等交给商队的人,叫他捆在手上,睡觉也不允许离身,话说在前头,告诉他们,既收了钱,要是丢了,我们苏仙子是要派小仙找他算账的。”
苏静蘅:“……”
这个人一天不开她的玩笑就难受。
“仙子叫你不许再说这些胡话了,快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宁知序一惊一乍地起身,朝她作揖:“仙子说话不敢不从,如此,小生就不打搅仙子了,仙子保重,小生进山给仙子寻些野味来,两个时辰之后见!”
眼下再潇洒,两个时辰之后也要回来做饭。
能不能打着野味另说,他脑子里的菜单还没翻页,光是山笋的做法还有好一些没有试,再去山上弄些回来,重新做点花样给她吃。
宁知序带着他的工具离家,一头扎进山里,临行前跟苏静蘅保证只在附近有人迹的矮山晃悠才叫她放心。
家里只剩一人,苏静蘅先对着买来的纸笔发了会儿呆,最后实在舍不得动这些东西,小心翼翼收起来,又拿了笤帚将家里各处打扫一遍。
窝在房子里收拾半天,走进西屋,看着屋顶强迫破裂之处,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房子要怎么修才好看,打上补丁的东西总是丑的,除非拆了重建,可他们哪有那钱来做这事。
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事该是宁知序操心的,反正墙没塌到根上,屋顶也没全坏,还有个门挡着,除了少了间能住的屋子,其他没什么大事。
苏静蘅说服自己莫要再多管闲事,从堂屋往外看了眼,洗好的衣服在风中飘荡,定定神,从屋里拿出昨日买的料子开始裁剪。
一上午做的事不算多,宁知序回来时旧箩筐里堆了一对笋,手里拖着些竹子往屋门口一横,来不及说话,不顾小节朝地上一坐,憋的一口气这才堪堪从胸腔里呼出。
中午依旧是不多不少的三道菜,两荤一素,吃得苏静蘅猛打饱嗝,吃完没休息,拿着剪子钞尺对着布料继续琢磨,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再抬头外边天已经半暗。
为了省些灯油,两个人皆是赶着天黑之前将一切收拾好,留点空彼此之间说些话,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洛城聊到桃花村,想到这一日元渺并没有来找她,原以为近两日是见不着面了,苏静蘅略有些伤心,夜里又做了噩梦,醒来仔细回想,却什么都记不清,只有腔子里那颗跳个不停的心能证明她睡梦中存在的不安。
然而,这样的事自娘去后多有发生,情绪一旦有变化,当日就会陷入梦魇,大多数噩梦醒来之后都会烟消云散从她的记忆里消失,只有关于宁知序的那个梦意外地清晰。
苏静蘅心想记不起来才好,不然一有喘气休息的工夫,就会忍不住回想那些噩梦,一天两天甩不掉,干活都提不起力气。
她心知昨夜的梦一定和桃花村有关,没出屋子的时候以为看见对面村落心里要不痛快,谁叫她性格如此,向来喜欢把没由来的情绪怪到别人身上,可一出门,瞧见满山新绿,心底怨气竟一瞬间化散。
芳草山树之间参差二十几户人家,隐约见到人影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