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行,咳,行行。”
宁知序僵硬地将头扭回*去,双手做起活来便又开始不自然。
苏静蘅现在算是彻底摸清楚他的性子和习惯。
不管什么事自己心里一旦有了主意,就必须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不然他只会用行也不行模棱两可的语气答复她。
这人怪拧巴的!
肯定是在宁府被欺负惯了!看来自己要趁这几天教教他怎么堂堂正正做人才行!
苏静蘅撑着拐杖回到檐下。
宁知序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撑着木棍一走一大步,落地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竟这般轻……
嗯,肯定是之前吃的少了,看来这段日子他要多给她弄点吃的才行!
两个人的心思一时都放在对方身上。
苏静蘅心里念着宁知序,满怀心思地随手提了把旁边的凳子要往下坐,宁知序看她这动作,忽然想起来什么,扔下手里的刀大喊一声:“别坐!”
然而还是太迟,一声惊呼过后,苏静蘅摔在地上。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天上太阳照得她眼睛睁不开来,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挡住天上的太阳,她冲着黑影傻笑一声:“嘿,忘了你跟我说过这个凳子是坏的了。”
宁知序:“……”
她没要宁知序扶自己,偏要在地上躺一阵,然后站起来,将凳子放倒了坐。
其实摔躺下之后她便想要是能这样一直躺下去就好了,只可惜地上又脏又冷,真要她睡她又受不住。
苏静蘅缓一口气,坐起来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宁知序站在旁边,帮着她拍了拍后背衣服上的灰,摸到发丝的刹那,他滞住,纠结很久,说:“我去烧点热水,趁着今日天暖,正巧将头发洗洗,晒着太阳风一吹干得快。”
话落不给她回应的机会,就跑去厨房烧水。
又起一阵风,苏静蘅抱着腿安静坐着,侧首看见厨房里忙来忙去又是倒水又是烧火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并非高兴欢喜,是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低落情绪。
捂住胸口喘两口气,好不容易将这股奇怪的情绪压下去,抬起头却看见屋前道上远远出现两个身影,一个在前面快步走,另一个则被拉着踉踉跄跄地小跑,好几次都差点摔个跟头。
这一条道分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山间村落,一条便是自家门口。
她以为那两人是对面山头村子里的村民,没太放在心上,谁料那两个人走到岔路口的地方,突然改道往她这边来。
她心中一凛,赶紧喊:“宁知序!”
两人越来越近,转眼到面前来,为首那人瞪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没等她出声询问,二话不说指着她就开始抽抽搭搭地哭。
苏静蘅:“……”
怎么回事,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走过来的时候那么气势汹汹,她还以为他是来打人的,怎么到面前就开始哭了?
而且他这身衣服料子一看就不便宜,莫非他是宁家的人?
宁知序听见动静端着盆从屋里来,望着突然出现的人,惊道:“三叔?”
三叔!
果然是宁家的人。
苏静蘅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面前的人抹着眼泪冲着她哭道:“苏姑娘!你就是苏姑娘吧?救救我们宁家,救救我们宁家啊!”
苏静蘅:“……”
他哭着冲上前,神志好像有些不太清楚,只顾着对她擦鼻涕抹眼泪,嘴里说一些“救救我们”之类的词,几次想上前拉苏静蘅的袖子,但被宁知序挡在中间。
宁家三爷见此气急,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却对宁知序发狠,“你还有脸拦着!都是你!把我们宁家害成这个样子!”
说着,跳起来就要踹他。
幸亏与他同行的那道士模样的人及时出手,抱住他的腰将他拖着,劝道:“三爷!三爷!别生气呀,咱们宁家怨气既生,必须有个人来解,你把他打坏了,谁来冲喜呢!”
宁三爷闻言倏然撤力。
是啊,老道士说要他和苏家女儿在这儿住七七四十九天,不然的话宁家就完了。
他暂时不能动他,等这段日子过去,再找他算账!
第10章
宁三爷忍住心里的愤恨,挣脱小道士的手。
他从没见过宁知序用这般目光看着他——嘴上说着并不锋利的话,一句平平无奇的“三叔请自重”,却暗藏机锋,不似往日那般逆来顺受。
大哥走了之后,这小子窝在后院柴房,捡些府里人不用的东西一活就是好几年,纵是别人怎么瞧他怎么说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模样。
而如今好像身后真有什么旁人动不得的珍宝,他偏要拿命护着一样,竟然敢毫不掩饰地直视他的眼睛,似乎做好了随时要跟他动手的准备。
“哼。”
宁三爷冷哼一声,不跟他计较。
掠过他的视线,重新盯着苏静蘅,当下就跟换了脸一样,挤了挤眼睛里的泪,继续哭嚎着说,“苏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苏家,大师说只有你能救我们了!”
“我?”
苏静蘅看他这模样想笑又不敢笑,话头重新转到自己身上,她后退半步,眼睛盯着地面局促地说,“和我有什么干系?”
宁三爷赶紧说:“有关系!大师说你是天命之女,能克这丧门星身上的煞气!有你在,咱们宁家煞气必除,怨气必散,日后府里再不会有无辜之人丧命,生意也会越做越大!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不能不信!不能不信啊!”
他说的这些话玄之又玄,说着说着就陶醉在自己的情绪里,闭着眼睛仰首朝天,那滴眼泪就这样滑进掺着白丝的头发之中。
小道士在旁边欲言又止,想开口打断他的幻想,却又害怕他一睁眼给自己屁股来上一脚,只敢嘀嘀咕咕说:“我师父他老人家不是这么说的……他、他老人家明明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自己乱猜的……”
“嗯?你说什么?”宁三爷刷地睁眼。
小道士被吓了一哆嗦,闭上嘴巴不敢再说。
他在宁府亲眼看见过这位宁三爷发疯,眼下可没胆子招惹他。
现在宁家是二爷和大公子一起管事,稍有不顺他意的地方,他就要闹,昨儿他便闹得厉害了,因为宁二公子成亲,他非要去看,任谁拦都拦不住。
其实若只是去看几眼也不是不行,他看个高兴,这件事也就没白忙。
可他左思右想,临时改变主意,偏要跟着一起走。
说为了宁家要牺牲自己,日日守在宁二公子身边,直到七七四十九天时限一过,确保宁家转运,他再回家。
这能让他去吗?
人家新郎官新娘子结婚,他一个三叔要跟着一起住,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而且他这模样,十天有九天疯疯癫癫,不受控制,离了宁家,不知道要弄出什么样的祸来。
一群人左劝右劝,好不容易把他劝住,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道今天天一亮,他又开始发疯了,上午去宁二爷屋里摆大道理,兄弟两个吵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中午又去大公子房里哭诉。
纵使大公子性子再好,对他这要求也不能答应。
最后实在没办法,两边既然都不答应他的话,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于是趁着中午大家吃饭的工夫,把他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道士揪走,说是防止苏家女儿镇不住宁家二公子的煞气,要带个帮手帮帮苏家姑娘。
师父今日不在府里,能用的只有他一人。
但他一个才入门的小道士懂什么?
不过是拜师没两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一段时间,路过洛城歇歇脚想讨口吃的而已,结果被这么一个疯子缠上,简直是倒了大霉。
回想起这事,小道士心里一阵懊悔。
当日他跟着师父进城,摆了个算命摊子赚赚路费,才第一天就遇见宁家三爷来算命。
为了赚钱忽悠人不可耻。
尤其是这宁三爷穿金戴银,朝摊子前一站,一看就是有钱人,他们自然不能放过。
师父对着宁三爷掐指一算,从肚子里掏出那些说烂了的场面话,三两句就把人忽悠住——其实他根本没说什么,看来人苦大仇深,就说两个字:“有劫”;看来人面露欢喜,也说两个字:“有喜”。
那些人一听到这些话,立刻就说:“哎呀呀,大师你说对了!”
然后一点不带隐瞒地将自己身上的“劫事”或“喜事”说出来。
接下来就看算命的嘴皮子溜不溜,能不能将人唬住了。
其他人厉不厉害他不知道,反正他师父的嘴皮子溜得很!
跑江湖几十年,忽悠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随便找点话术就获得了宁三爷的信任,进了宁府好吃好喝的送到面前供起来,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自在。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也知道什么叫多说多错,不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