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巧了不是吗?
  “……你怎么找来我这的?”谷星暗暗称奇。
  就算贺古看穿怀乐容不是真身,按理也不该知晓她书童下的那层身份。
  大小眼易容的那张皮,几乎以假乱真,摸上手都挑不出破绽来。
  至于她与于蛮的行事,更是做得滴水不漏……难不成,于蛮和贺古通了气?
  正琢磨着,贺古像是读懂了她心思,眼尾一挑,神情微凉,轻飘飘回了句:
  “……她不会当街同她书童搂搂抱抱。”
  “自你去国子监那日起,她与书童的亲昵,便格外扎眼。”
  谷星:“……”
  空气微妙得像飘了股酸味。
  她抬手撑了撑拐杖,叹道:“那你找我做甚?莫非你找不到她,想借我去寻她?”
  “可惜你找错人了,我也不晓得她去了哪里。”
  贺古嗤笑一声,没理她,自顾自翻下帘子,背对她往外头走去:“你背着包袱,怕不也正要寻她?既如此,便顺路。”
  说罢,头也不回。
  “诶!”谷星咬牙,“你这小子,是真听不懂人话?”
  她撑着拐杖追了两步,正想再说什么,忽听背后有人高喊:“久等了久等了!”
  大小眼这才姗姗来迟,笑眯眯拎着两根绳索,身后牵着两头——
  猪!
  两只皆有半人高,通身粉润,獠牙上挑,神情生猛,往那一杵,颇有几分不好惹的气势。
  “正好!”大小眼拍了拍它们粗壮的脊背,“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对好货!你俩各一只,山路崎岖,这玩意儿耐走,稳当。”
  谷星:“……”
  贺古:“……”
  第118章
  她若真骑着那猪出门,下周头条就得写她了。
  谷星无语地扫了那猪一眼,心里明白大小眼虽人不太正经,做事终归还算靠谱,可眼下这两头猪,还是把她震得眼斜嘴歪。
  “……你们《大事件》的人,脑子先天缺件,后天偷工?”
  咱贺家小公子虽家风严谨,平日衣食俭约、行止端方,但好歹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名门之后,哪曾遇上过这等光景?
  他扫了大小眼数眼,一时间分不清这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你别放心里去,他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从此行事疯癫有余。”
  谷星此话一出,又想起身旁边这哥们的脑袋也被屋顶开过光,果不其然,一记眼刀迅猛砸了过来。
  “哈……”谷星憨憨一笑。
  “都说脑子不好影响腿脚,大白天杵门口等人,合着是脑糊成粥了?”
  这下好了,京城最阴阳怪气的四个人全聚一块了。四个人愣是凑不出一个“德”字。
  谷星回头看向一大早就脸色阴沉的邺锦明,脸色尴尬。
  她要办医疗咨询的事,被这人追着骂了几条街,若是此刻他当着贺古的面再发作,她还真不好还嘴。
  好在邺锦明只是沉着脸扫了众人一圈,最后才把目光收回来,递给她一封信。
  “方才门口遇见时,有人托我转交。”
  谷星低头一看,认出那字迹是于蛮的。再看纸上画的地图,分明来自京郊那一带。
  她眼皮跳了跳,叹了口气:“怪我说话喘大气,她果然跑回土匪林了。”
  谷星一边收起信封揣进手提袋,一边道:“我得去找她。”
  但话说回来,她本就有意去土匪林那出差一趟。
  正要走时,旁边冷不丁冒出一句干巴巴的插话:“我也去。”
  谷星扭头一看,贺古直愣愣地站那儿,语气霸道得很。
  语气像是陈述,而不是请求。
  谷星一个头两个那么大。
  虽然于蛮说贺古是可信之人,但这孩子武力值全无。
  这话可能多少有点侮辱人,但他估计也就只能和林絮竹打个平手……
  别到时候于蛮真生起气来,她还得扛两拐杖救人。
  且就她观察,这本《风流刑部侍郎竟是醋精恋爱脑》里最大的恋爱脑该是贺古才对。他排第一,萧枫凛估计都查无此人。
  她揉了揉额角,语气有点没好气:“你去干什么,你知道她名字吗?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
  这大实话终归还是扎了贺古一刀。
  少年脸被帘子遮着,看不清表情,可怨气还是没关住,从帘缝里源源不断地泄了出来,
  “……你也没多懂她,不然她至于躲着你跑吗?”
  谷星:“……”
  也不是躲,是请自己去她家做客呢……
  “你可想好?土匪林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清楚,她是什么身份,你也心里有数。”
  “你是兵,她是贼。走的是两条路。”
  “怀乐容一事,对你和贺家的影响不小。”
  她劝得苦口婆心,可贺古压根没打算听,径自转向大小眼,盯着那头猪,语气干巴巴的,带着点嫌弃:
  “……为何要带这两头傻猪?难不成路上没粮了,准备宰着吃?”
  大小眼蹲身拍了拍猪耳朵,可两只手怎么捂也捂不住那四只q弹的猪耳朵:“你怎能说出这般歹毒的话?”
  他眯着眼,懒洋洋地开口:
  “土匪林之所以打不下来,不是官兵不够狠,是里面的地形专克人。蛇虫鼠蚁都还好说,沼泽才是要命的。”
  “那片密林里沼气翻涌,雾气迷人眼,连牛马都辨不出路,走着走着就没影了。没有本地人带路,连尸首都难找。”
  “唯独这猪,嗅觉灵,能辨气味,兴许还能给咱们找出条活路来。”
  说罢,他又扫了贺古一眼,没多说,却转头数落起谷星:“你这腿都还没好透,非要操着急,未免太拼了点。”
  “若等云羌回来,说不定还能帮你保条命。”
  谷星自是心知肚明。她摇了摇头:
  “来不及。”
  她说着,蹲下身子,摸了摸那头猪。
  猪圆乎乎的,眼睛黑亮,鼻子上覆着一层细绒,凑近了像个毛桃子似的。
  倒真是……意外的可爱。
  “我得走了,再晚点估计走不了多少路。”
  猪就猪吧,实在饿急了,大不了路上还能烤了吃。
  她从大小眼手里接过绳索,正要转身,却见邺锦明不知何时已挡在她面前。
  那人拳头捏得极紧,声音像被捂着火的闷雷:“这次你又打算去多久?”
  谷星回头冲大小眼挑了下眉,“我得去多久?”
  大小眼语气平平:“有去无回。”
  谷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嘱咐起后事:“我要是回不来,你记得让李豹子别太伤心,哭三天就行,别耽误发工钱。”
  她这哄小孩似的语气,反倒让邺锦明彻底绷不住了。
  他死盯着她几息,终是从袖中掏出两瓶药,甩手丢了过去:
  “那地方毒虫多,你给我留个全尸回来。”
  谷星一手稳稳接住,眼珠子转了转,总觉得不对劲,凑到大小眼耳边嘀咕:
  “他被夺舍了?”
  大小眼笑眯眯地压低声:“小桃快回来了。”
  谷星眉一挑,得,她竟忘了还有一恋爱脑。
  几人插科打诨到快近午时,日头已绕至头顶。
  谷星拍拍猪屁股,戴好大小眼事先准备好的伪装面皮,顺顺当当出了城门。
  贺古自不用说,那通行文牒一亮出来,城门卫都客客气气,连盘问都少了几句。
  她这路走得脚痛手累,索性一屁股坐上猪背,意外发现比想象中还稳当,连野路的坑洼都能晃得柔顺平稳,竟有几分骑小船的舒坦。
  她心里暗自称奇,回头一瞧,贺古则低头牵着另一头猪,走得规规矩矩,死活拉不下脸上来骑。
  路两旁有来往行人远远围观,窃窃私语,有人忍笑憋得脸都红了。
  这两头猪领着他们走着窄小野道,野草嫩花,枝叶婆娑,好一副春和景明之象。
  阳光暖暖打在背上,晒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谷星困意上涌,揉着眼皮,索性找话搭话解困:
  “你爹什么时候回京?眼下也没战事拖着,他都三年未归了。按理说今年总该请命归京,和家人团聚才是。”
  贺古没什么表情:“不知道。”
  谷星嘴角微微一弯,“我猜这事也不好说。”
  贺家上下,男的守关,女的守疆,单把这母子俩留在京里,表面像安置,其实倒像是两道软钉,正卡在皇权咽喉下。
  人质不过换了种叫法罢了。
  她扫了贺古一眼,语气半真半玩笑:
  “你这回擅自跟我出来,回头不会被拖回去吧?”
  话音未落,余光便瞥见那人缓缓将帘子掀起,斜搭在斗笠檐上。斗笠投下的阴影切碎阳光,把他脸照得愈发晦暗。
  剑眉下一双眼黑白分明,眼神极静,却透着少年少有的倔强与锋利,薄唇紧抿成线。
  谷星愣了愣,竟被这才十六岁的小子给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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