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只见她抄起身旁一块木板,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拍下,“砰——”的一声,那壮汉应声倒地!
  “你若是找死,自己去找火堆烧了自己,别连累旁人!”
  她话音未落,便一脚踩在他的脖颈,冷冷俯视着他,眼中透着狠绝,“念你是同乡,才留你几分薄面,好生劝你,怎的?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那壮汉面色涨红,四肢疯狂挣扎,奈何被张去病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谷星微微眯眼,再一次细细地打量张去病。
  这女子一身普通村妇装束,然而手腕却比旁人粗了不止一圈,藏在飘飘裙摆下的,竟是一身钢筋铁骨般的肌肉!
  张去病环视四周,目光凌厉:“你们这群人听好了!”
  “别看你们现在能吃能喝,能闹能跳,若不喝下这米粥,过几日,便是进神殿的命!”
  “这一个月来,你们自己为何生病?同乡好友为何接连病死?你们心里没点数?”
  她声音压低,语气狠绝如风,在这室内回旋冲撞。
  “人的欲望是活下去。”
  “可他呢?他不想活,还想拉着你们一起死!”
  她眼神如鹰隼,直直扫过众人,“你们当真要跟着这糊涂蛋赴死?!”
  场中鸦雀无声。
  张去病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见有几人已面露犹豫,又补上几句,
  “若真要赴死,我也不拦你们。”
  “但别投井里,免得污染了封丘的水。”
  “我可以帮你们一把。”
  她话音刚落,手腕一翻,木板高举,凌空落下,
  “磅——”的一声!厚重木板重重砸在壮汉脑壳上,直震得地面一颤!
  壮汉眼白一翻,头一歪,再无声息。
  “你们若执迷不悟,我便将你们统统拍晕,拉去火里焚了,烧个干净!”
  “也好叫这瘟疫,到此为止!”
  空气骤然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阿辛被这一幕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为了活命,平日里也和兄弟们在郊外猎兽、夺财、打打杀杀,可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般自家人内斗的惨烈场面!
  怎么一不留神,同乡人跟同乡人斗起来了?!
  他心头狂跳,嗷嗷了两声,目光一扫,才发现他的佩刀,还在谷星手里!
  阿辛猛地抬头,却见那疯婆子竟然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张去病,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嘀咕什么。
  他侧耳一听,只模糊拼凑出两句话来。
  “小喻……我明白了……”
  “我又要晚点……回去了。”
  第63章
  阿辛夺过佩刀,“锵”地一声收回刀鞘,然后肉身上前,横臂拦住还存几分不满的病人。
  可张去病方才那两下板子,早已教人老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无一人敢造次。
  别说反抗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片刻后,几人纷纷端起手中米粥,一声不吭地喝了个干净。
  谷星见状,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靠近倒地的张灿灿。
  她低头一看,皱了皱眉。
  这小姑娘因营养不良,本就瘦得站都站不稳,这一摔更是撞得额头破了皮。
  谷星下意识想从身上扯块布条给她包扎,可手一掏,才猛地想起,她那套穷鬼衣服,早被别人披上。
  她顿了顿,抿唇笑笑,心里忽然有些想念京城那群兄弟们,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可还好。
  正想着,一抬眼,便见张去病递来了一块干净棉布。
  谷星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接过,一边将捣碎的草药敷上张灿灿的伤口,一边用棉布细细包扎。
  见张灿灿并无大碍,谷星这才松了口气,稍稍抬眼,才发现剩下的四名女子皆围在身旁。
  她们或立或蹲,烛光映照下,脸庞柔和而专注,一时之间,谷星竟有些恍惚。
  张去病即便此刻静立不动,那粗布衣袖下的手臂,依旧能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
  谷星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她手掌一贴上去,便觉一股扎实的力量感透过肌肤传来,纵然她此刻放松,肌肉未曾绷紧,可仍旧带着足以碾碎一切的压倒性力量。
  怪不得这人能成为五人之首。
  这肌肉结实得,怕是阿辛的朴刀砍上去都劈不动。
  张去病微微蹙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摸上来了。
  谷星咳了一声,把她满脸的疑惑暂时放在一旁,转而将目光投向其余几人。
  温暖的烛光下,五位女子围在一处,映得她们的面容愈发清晰,甚至连脸上的绒毛都一览无遗。
  谷星这才意识到,她们各有各的特质。
  方才她用“高的矮的,瘦的更瘦的,年长的年少的”来概括,实在是浪费。
  她的视线在五人间转悠了一圈,忽然感叹出声,
  “你们关系真好。”
  女孩们闻言,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李祥云率先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得意,抢着道:“那当然,我们可从小便在一块的。”
  话音未落,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谷星静静听着,将她们零碎的故事,一片片地拼凑完整。
  五人皆出身贫寒,或是农户,或是木匠工人,或是街头小贩的女儿。
  自幼便在田间地头、牲畜圈旁摸爬滚打,拔草、喂牲畜、捡柴……在这些劳作间,彼此的命运便交织在了一起。
  至于最初是如何成为朋友的,她们自己也说不清了。
  大概是某天在烈日下弯腰拔草,待抬头时,彼此脸上的笑容,便将一切陌生与距离悄然抹去。
  这份情谊,来得莫名,却持续了很久。
  白日里,她们为家计奔波,苦中作乐,偷闲时,便悄悄溜进武塾学武。
  那时云青峰尚在,他并无寻常武人的固执,见五位女孩前来习武,非但不曾驱赶,反而十分欣喜。
  虽私心想劝云羌多交好友,但云羌却没日没夜地苦练剑法,对寻常事无甚兴趣,最后也只好作罢。
  云青峰不仅传授她们自保之法,还常常赏些甜食。说起武塾的记忆,一人说是甜的,一人又说是咸的,却没一人说是苦的。
  她们在武塾习得护身的本事,在风霜雨雪中磨炼生存的能力。
  可五年前的一场大地震,封丘便不复往昔。
  生死离别,家破人亡,百姓流离失所。
  苦难如刃,在她们身上千刀万剐,碾碎了过往平静的日子,压弯了无数人的脊梁。
  可她们五人,却始终未曾散开。
  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她们彼此扶持,以笑容为盔甲,以力量为武器,在这吃人的乱世中,活了下来。
  谷星听得入神,直到回过神来,她才微微低头,轻轻一笑,用笑意掩饰眼眶的温热。
  可她这细微的情绪波动,却被沉默寡言的陈四季捕捉到了。
  陈四季未曾多言,只是缓缓伸出手,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掌心,轻轻握住了谷星的手。
  一下又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像是一把耐心的梳子,将满头打结的烦恼丝一丝丝理顺,缕得痛快,也缕得透彻。
  唤醒了好多谷星曾经忘记的记忆。
  她想起李豹子与她的约定与承诺。
  她想起每个夜晚,云羌犹如影子般的追随。
  她想起阿秀,那份倾尽家财的嫁妆。
  她曾画下无数个饼,众人信她,重她,跟随她,她怎能因区区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陈四季握住的手,忽然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夜深露重,谷星与五人交代一声,独自走出屋外。
  院落里幽静无声,她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寻了棵老槐树,手脚利落地攀了上去。
  树干粗壮,枝桠横生,她在一根稳固的树枝上坐下,抬眸眺望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可半晌,她却什么都没找到。
  月光落在她眉眼间,她的神色渐渐透出几分落寞。
  她低头,便见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个萧枫凛。
  他安静地立在那里,披着夜色,微仰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虽然此刻萧枫凛没法说话暴露身份,只能当个哑巴。可相处久了,他什么心情、什么想法,谷星只消一眼便能明白。
  她实在无奈,撇着嘴角,率先开口,“才两米多,摔不死。”
  萧枫凛闻言,眼神微闪,眸色幽深。
  谷星懒懒地撑着下巴,忽地话锋一转,“你当真没杀了云羌?”
  她的声音很轻,可语气却透着怀疑。
  系统说云羌只是“受了小伤”,便逃之夭夭。
  可她越来越不信了。
  若论萧枫凛出手的狠厉,加之云羌手上还有伤,她到底如何逃脱?
  萧枫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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