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睡得还不错,我觉得我现在精神应该还算可以。”他掸掉烟灰在缸中,气定神闲道,“不过你真的好难约,我这周都约你几次,想让你调杯酒给我喝,结果你都不在酒吧,干什么去了?”
  徐则桉想了一下,说道:“在外面拍摄,最近又去跑了几个外景,好几天都没有在酒吧。”
  “拍摄?”宋孝远问,“你还有这个爱好?”
  徐则桉点头,“是,大学时候就开始到处随便拍拍了,那个时候还能接点私活,权当兼职了。”
  宋孝远笑:“那你还挺厉害的,能把爱好发展成副业。”
  徐则桉也对他笑了笑,“不成气候。”
  然后他收回视线,下意识缓了口气,余光只敢去瞥宋孝远的赤足。
  指尖的烟无声地燃烧,屋内再一次沉默下来。宋孝远拿手抵着脑袋,又问:“飞机是几点的来着?”
  徐则桉忙答:“晚上九点。”
  提到飞机,徐则桉终于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他把粥放到桌上,问宋孝远:“你要不要喝粥?晚上要飞好几个小时,随便吃点垫个肚子吧。”
  宋孝远本来是不觉得饿,但看见那粥,忽觉肚中空荡,便挑了下眉,莞尔接受,“谢谢你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站起来,毛毯裹着身子,“我去洗个澡,你随意,我家猫在阳台,你可以去跟他一起玩。”
  跟着宋孝远一起下楼的时候,徐则桉看着他的背影,还在想他肩膀处的那朵红梅。
  也许是因为想的太过入神,宋孝远回头叫他,徐则桉都没有听见,更没有回应。
  “徐则桉,徐则桉,徐则桉!”
  “啊!”徐则桉一惊,差点撞上宋孝远的脸。
  觉得他怔愣的样子有些好玩,宋孝远没忍住,噗嗤一笑,说道:“想什么呢?”
  他笑得开心,精致的外貌给他带来的几近完美的疏离被轻松的笑意冲淡,稍稍露出了柔软惬意的一面。
  那双漆黑的眸子映着道路旁的灯光,亮晶晶的煞是漂亮,宋孝远的确足够好看,只是这样随意的裹着风衣,歪头看着别人,就能让徐则桉在昏黄的灯下看呆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宋孝远,只能愣愣地问:“怎么这么高兴?”
  “高兴?”宋孝远张着嘴思考,“也不算吧,其实我心情很差来着,但这次回去可以见到爸妈,还是有些期待的。”
  月色落在他脸上,缓慢褪去寒意,有粒红痣在他的鼻尖忽然就被衬托成滚烫的颜色。
  徐则桉记得他是没有痣的,应该是今天偶然沾上的东西,他下意识伸手去抹,却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擦。
  宋孝远皱起鼻子,“是有东西吗?”
  “对,”徐则桉低头细看,“是墨吗,点在鼻梁上面还怪好看的。”
  宋孝远啊了一声,“那就不擦了,就这样吧。”
  这时,他们提前订好的网约车已经到了,两个人合力把行李搬上车,又坐了进去。
  网约车慢慢驶远,消失在小区内的拐角处。
  半晌,离宋孝远所住单元不远处,一辆已经停置许久的轿车忽然亮了下双闪。
  随后,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推开,林慎停的手探了出去,轻轻地点了点烟灰。
  第58章
  宋孝远忽然在飞机上惊醒。
  他梦见了他的祖母,已经去世很长时间的祖母。
  宋孝远睁着视线模糊的眼睛缓了几秒,无声地出了口浊气,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与后背全是刚出的冷汗。
  小桌板上的橙汁一口未动,宋孝远艰难吞了下口水,拿起抿了抿,冰凉的汁液流过喉咙,干了一天的嗓子才稍觉舒适。
  他伸手擦汗,怔愣间听见飞机的播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预计将在晚上十一点点三十分到达海市晨飞国际机场,请各位……”
  快到了啊,宋孝远恍惚地想。
  旁边徐则桉在盯着窗外的流云。这人自打上飞机后,只在空姐过来问候的时候出了些声音,其余时间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从灿烂的黄昏看到暗沉的黑夜,瞧上去像是有着重重的心事。
  那个噩梦留下的恐惧,像是带刺的藤蔓一样细细密密地交缠上来,宋孝远感觉胸口发疼,咬紧发白的嘴唇,忽然侧脸用余光看了徐则桉一会儿。
  半晌,他出声问道:“徐则桉,你怎么不喝橙汁,上飞机的时候不是说自己有些渴吗?”
  发觉自己声音沙哑无比,宋孝远连忙咳了一声,匆忙松开起飞时扎紧的头发,乌黑的发丝四散开来,丝丝缕缕垂在他的脸侧,不甚真切地掩着他不太好的面色。
  他低着头,又问:“这几天很累吗,看你坐下之后就一直在发呆。”
  徐则桉怔了下,听话地伸手去拿橙汁。橙汁很凉,杯壁上凝了一层水珠,打湿了徐则桉的指尖。
  “没有很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徐则桉无意识地搓磨着指尖沾染的湿意,没有看宋孝远,轻声说道。
  宋孝远见他躲闪,又看他和某人很是相似的侧脸,梦里祖母的话突然像是有了真实的声音一般回响在他耳畔。
  祖母,祖母……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梦见祖母。
  宋孝远哑然了几秒,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要不算了吧,待会我们下飞机,你就回去吧。”
  徐则桉眉头一皱,马上摇头,转身看着宋孝远想要反驳,但宋孝远视线一转,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说实话,我一直想再问你一次来着,虽然之前我已经问了你很多次。”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海市,确定要帮我做这件事情吗?”宋孝远认真地问,眉宇间恹恹的,透着股易碎的冷淡,“如果你现在想明白,我们就立马停下,下飞机后我在机场买机票送你回去,徐则桉,你想清楚。”
  宋孝远没有明说是什么是事情,但从他的语气和再三确认的态度中可以窥见,应该不是什么敞亮和能与人道之的事情。
  徐则桉沉默地盯了他一会,最后还是缓慢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我自愿的,如果能帮到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再说,你不也帮了我吗,”徐则桉说,“我这个赌狗,如果没有你帮忙,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宋孝远看着他,恍了恍神,思绪也有了几分茫然,“我……”
  徐则桉与他四目相对,眼底倏然闪动起异样的光芒,但下一秒,他像是又回忆起什么,喉结动了动,避开宋孝远的视线,低声道:“你就当是我的……赔罪吧”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宋孝远没听清后面几个字,皱着眉追问道:“什么?”
  “没什么,”徐则桉坐起来,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收东西吧,快降落了。”
  宋孝远想再问他,可已经错过那个时间点,而且徐则桉也死活不肯再说,两个人下了飞机,就这样一直争执着走到接机口,但徐则桉还是没有松口。
  此时,海市已是深夜,这班飞机居然早到了半个小时,两个人下飞机时,家里来接宋孝远的人还没到。等两个人出来,宋孝远才远远看见人流的尽头,宋凛,还有他的父母,正抱着花朝着这边走来。
  他们在互相说着什么,所以没看见宋孝远和徐则桉。
  宋孝远眯着眼看了他们几秒,忽然转身,态度一变,让徐则桉离开:“你走吧徐则桉,我单方面反悔了,这件事说不定会毁了你一辈子,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来帮我,我都很感谢,但……你走吧,赶快走,趁他们都还没看见你!”
  从在酒吧见过徐则桉后,他与他就一直在计谋着这件事情,这个由徐则桉提起,但他也认可的简直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光彩的报复手段,而今天他把徐则桉带到这里,是整个环扣中最关键的一步。
  但在这个当口,他梦见了祖母,一直压抑的自疑与焦虑开始成倍增长,他开始怀疑自己帮着徐则桉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用错误的方法去报复自己的祖父到底做对了没有?
  宋凛和顾庆滇越走越近,近到宋孝远随便一瞥就看见他抱着的花是粉色洛神,但徐则桉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一脸沉静地看着他,摇摇头道:“已经到这一步了,就再没有回头的理由,所有的结果我自己承担,我也有分寸,真的没事。”
  宋孝远眼瞧着宋凛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赶忙侧身挡住徐则桉,低声怒道:“徐则桉,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我让你快走!”
  “宋孝远!”徐则桉捏着他的手腕,沉声喝道,“我问你,你恨不恨他?”
  “我恨他!”宋孝远下意识答道,他瞪着徐则桉,眼睫下被气出一道充血的红线,“我恨他,我恨得要死,可这与你无关!”
  “那我帮你,我帮你报复他,”徐则桉说,“我现在是在帮你,我们都回不了头了。”
  宋孝远恍惚了几秒,马上反应过来:“不行,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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