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程应晓自诩记性不错,程氏也时常业务要外包给科技公司,既然没听过这号人,就说明这个公司的体量还不足以达到与程氏合作的水平,他查看了这家公司的注册资本,只有三十万。
果然是个小公司,可杨邵杰为什么要入股这样一家毫无特点的公司呢?程应晓调查了一下这家名叫精诚科技有限公司的主要成员,发现其中并没有杨邵杰的亲属或友人,这就更奇怪了,按道理,以杨邵杰的市场敏锐度这种小公司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程应晓继续往下查,没想到又有新的发现,这家公司的注册名称变更了好几次,而早在十六年前杨邵杰就入股了这家公司法人代表万磊的另一家科技公司,且这家公司已经于十三年前注销了。
看来更多的事情要从这个叫万勇的人嘴里套了。
程应晓沉吟片刻,联系了一位名叫何子烨的户籍警朋友,要到了万磊的联系方式。
并且他还得到了这个万磊最近的信息这个人现在在城郊经营着一家汽修厂,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么问题来了,一个科技公司的总经理怎么会去开修车厂呢?
所有的事实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精诚科技有限公司是个有名无实的皮包公司,它存在的作用只有一个掩人耳目。
遮掩的必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这就好办了,程应晓立马请人调查了这家公司的收支流水,有好几笔支出果然和杨邵杰户头上时间紧挨着,数目也随杨邵杰的收入而变化,看来这就是杨邵杰的中转站了。
程应晓找了个消防设施不达标的借口举报了万磊的汽修厂,片警很快赶到现场进行检查,果然查处几处违规,把人直接带去派出所了。
与此同时,给万磊的手机号码发送了一条匿名短信:你最好配合警方的调查,这是你唯一自救的机会。
审讯室里,警察就洗钱的问题对万磊进行了提审,即便他极力掩饰,但还是有一瞬在眼神中泄露了不安。
他满心只想着如何应付消防违规的问题,完全没想到警察直接查到了公司账目上的交易,一时错漏百出。今天突然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不断提醒着他,恐怕这回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下午五点四十,程应晓收到了一条短信:
何子烨:万磊已经交待了替杨邵杰洗钱的全过程,明天提审杨。
他立马回复到:多谢兄弟,明天有结果给我说一声。
这条信息刚发出去,余晖就推门进来了,程应晓放下手机,神色如常地和他吃了晚饭,直到睡觉也没被看出半点端倪。
第二天上午程应晓时不时拿起手机,焦急地等待着审讯结果。
何子烨的信息很简短:招了,方便见面详谈吗?
程应晓看了看正在厨房做午饭的余晖,高大的背影哪怕只是做饭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格外好看,这事先不能告诉余晖,程应晓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多少有点心虚。
他收回目光,回复何子烨:你把地址发我,下午两点半见。
对面几乎是秒回:沿林路派出所。
下午余晖和程应晓几乎是前后脚出了门,一路上程应晓都有几分恍惚,他的心情很复杂,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事情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了呢?
到派出所后,何子烨表情很严肃,见到他连客套寒暄都省了,直接把他带到了一间没人的审讯室,开门见山地说:应晓,除了洗钱和集资的事,我们还套出点别的来,你答应我,听完之后要冷静。
程应晓心里一沉,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审讯万磊的时候,询问他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认识杨邵杰的,起初他一直说忘了,不肯交代,和他缠了半天才问出来,他十几年前是一个修车工,杨邵杰是他的客户。
很平常的交集。
后来杨邵杰主动联系他,说可以给他投资开一个自己的修车厂,让他自己当老板,只需要万磊帮他办点事就行。
何子烨抬眼看了看程应晓的神色,继续往下说。
那家修车厂只开了两年,就是在你母亲车祸出事的那期间,而在车祸发生前的一个月,杨邵杰曾把你母亲常坐的那辆车送去那家店保养,所以我们怀疑
你们怀疑我母亲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程应晓眼神冷得像冰,竭力压制自己颤抖的语调。
是,万磊那边已经交待了,杨邵杰当年确实让他改过一辆黑色宝马五系的刹车片,不过已经过去太多年了,车牌号他已经记不清了,早些年店里的监控也全部找不到了,所以,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
程应晓冷笑一声,呵,哪有这么多巧合,还不够明显吗?
何子烨点点头,担心他情绪崩溃,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是啊,咱们都心知肚明,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到证据,十几年前的车祸,我查了卷宗,当时车辆损毁的太严重,警察和消防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一块废铁了,当时现场完全属于意外撞击导致的死亡,所以就结案了。
我想见见杨邵杰,可以吗?程应晓站起身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第72章
程应晓推开审讯室的门,手无法自控得有些颤抖。
房间里泛着潮湿和昏暗,只在头顶亮着一盏吸顶灯,白光荧荧,杨邵杰侧身对着门口,被禁锢在审讯椅上。听到推门声,他缓慢地抬起头,没想到来人是程应晓,他脸上平静的面具被撕破一个豁口,表情终于有点难看。
程应晓沉默地走到他对面坐下,屋里静极了,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又给沉重的气氛平添了几分压抑,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长桌,一时相对无言。
真不愧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孩子,脑子灵光,办事也利索。杨邵杰呵呵笑了两声,率先开口了,应晓,账目的事我已经向警方都交代了,我财迷心窍,该怎么判我都认,我
我有别的事问你,杨叔,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想听实话。程应晓无心和他纠结私吞的账款,打断了他的话。他抬起头来紧盯着杨邵杰,目光陌生得让杨邵杰心中犯寒。
杨邵杰在和他眼神接触的几秒钟思绪乱成一团,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招架不住,偏头躲开了。
房间里再一次被沉默充斥。
当年我妈出车祸,你有没有从中做手脚。
一句话如冰锥般落下,程应晓没想到这句话问出口也并不是如想象般艰难,而听到这句话的杨邵杰心里却莫名地平静了下来,仿佛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他这么多年的表演可以谢幕了。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有过愧疚,但当年他做的假账被程敏察觉到了问题,为了保住自己埋坑多年的这棵摇钱树,他还是选择先下手为强,这么多年的朋友情谊,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还是有点不够看。
何况了结了程敏,自己在公司就能手握大权,程敏的丈夫是个传统的学院派教授,对经商的事情可谓是一窍不通,程应晓还年幼,程氏必然会攥在他手里。
这样大的诱惑,杨邵杰分分钟就把良知抛到脑后了。
可真到了收到程敏死讯的那一天,他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感到高兴,反而心里沉甸甸的。
在苍白肃穆的灵堂里,哀泣声不绝于耳。看着丧妻的男人,丧母的少年,他竟生出了几分不忍与懊悔。
于是这些年来他对程氏算得上是鞠躬尽瘁,对程应晓也是毫无保留的教导,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内心的歉疚,给自己积点阴德。
可贪婪的口子一但被撕出一个裂缝,邪念就会无孔不入,他抵抗不住金钱的诱惑,何况这种事总会一次比一次更顺手。
应晓,为什么这么问?
程应晓看着他,目光尖利,杨叔,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杨邵杰不说话了,也不去看他,转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万磊那边已经全都交代了,杨叔,事实如何我心知肚明,我来见你,是想是想亲耳听到你说出真相!程应晓声音渐渐大起来,眼睛攀上一层水膜,显得格外澄澈,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不过分吧。
应晓,这么多年来,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这件事过了这么久,其实应该也找不到什么能翻案的证据了。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叔不想再骗你
这就是承认了。
即便已经提前知道了真相,听到杨邵杰亲口承认,程应晓一颗心还是痛得鲜血淋漓,这么多年,他一直把杨邵杰当亲人一般对待,他是父母多年的故交,程应晓说是在他臂弯里长大的也不为过。
儿时他常来家里做客,次数多了,老宅的阿姨都和他很熟捻,连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喝什么品种的茶都一清二楚。杨邵杰每次来都给他带一两样小玩意,把他哄得嘎嘎乐,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有不少关于杨邵杰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