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吸气!张口吸气,鼻腔出气!护士指导着程应晓做雾化动作,看他脑袋还无法处理文字信息,又用夸张的动作给他做示范。
程应晓尽力维持着神智,看着护士的模糊的轮廓,努力理解她的意思。
耳边这样嘈杂,病床四周围着这么多人,这场景自己应该在被抢救。
他尝试着模仿护士示范的动作,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嘶哑的嗬嗬声中总算参杂了几分气流音。
很好,继续吸气!再坚持一会儿。
程应晓又强迫自己吸入了几轮药物,混沌的大脑总算清明了几分。
病房里刺耳的警报声总算渐渐停止,只余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一通抢救格外耗费心血和体力,血氧90%,往回升了!责任护士激动得喊了出来,终于,那条红色的数值在大家的注视下艰难地往上攀升,迈过了95%的临界值。
气道开了点儿,水肿开始消退了。医生也如释重负,雾化开着,做完给患者换氧气面罩,持续吸氧。他转过头向余晖交代。
余晖被程应晓这番发病吓得不轻,连连称是,又抖着声音感谢过医护人员,待病房里人都走空了,才八魂丢了七魂半一般地坐在病床前,一错不错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程应晓已经从缺氧的牢笼中挣脱出来,人醒着,只是嘴唇上的紫绀还没褪去,整张脸气色差得简直不像人能有的。他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余晖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开口安慰一下吓坏了的狗崽子,却没力气发出声音,只牵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余晖看到他勉强的样子,立马明白他的心思,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回应他,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嘴角颤个不停,任凭他怎么压抑都控制不住。
程应晓戴着雾化面罩,还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转过头看着余晖,眼神里满是心疼,他心疼余晖一次又一次地承受至亲生病的重压,他也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五的男孩,正是恣意张扬的年纪,余晖却因他被拖困在医院的这一方天地。
虚软无力的手还在细细发颤,被余晖轻柔地牵起,好受点没有?余晖着实被他吓得不轻,声音还有些发抖。
程应晓眨两下眼以示回应,他疲惫的厉害,身体却被多重不适的感觉拉扯着,逼得他无法入睡,他不想再让余晖徒增无谓的担心,干脆翻了个身侧躺着,闭上眼睛掩饰自己的不适,只留一颗后脑勺对着余晖。
余晖以为他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便没有坐在床边缠着他,走到厨房里,三两口喝完了早上熬好的粥。一番折腾,早饭几乎变成了午饭,已经凉透了,他却跟没感觉似的,喝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护士早晨查房时给他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程应晓睡眠监测的质量很差,看样子最起码已经有十天没睡过整觉了,每晚的睡眠报告,深睡时间很短,惊悸多梦,身体始终得不到很好的休息,怪不得atg副作用这么强烈,以他的身板,一顿吃不好,一天睡不好都是大事,这样子干熬,难怪身体要垮。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每天在医院陪床,程应晓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失眠了这么长时间,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粗心,每天起夜几次去看他,还能被他瞒天过海,甚至今天,程应晓发病时他也睡了过去,要不是被惊醒,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今天程应晓真的因为他打的那个盹出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余晖心里只剩下后怕,仿佛不把程应晓放在他的视线里,他就心慌意乱地不能做任何事,于是他又蹑手蹑脚地走回病床前,盯着病床上的人看了好半天,才看清他的眼睫在隐隐颤动,若不是在白天的光线下仔细看,还真看不清,原来他就是这样骗过了自己的眼睛,随即他又叹了口气,要是他更上心一点儿,是不是就能发现他夜里都是在装睡。
他默不作声,脱下鞋子躺在了程应晓身侧,伸手环住了他
第51章
程应晓闭着眼放空大脑,突然身体一沉,后背贴上了一片温热的胸膛,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他,把他拖进了怀里。
余晖从身后拥着他,鼻梁贴着他的后颈,在嗅到程应晓身上独有的气味时,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就以这种后背贴着胸膛的姿势紧紧相贴,闭着眼安静地躺着。
睡不着觉怎么不跟我说。
最终还是余晖先忍不住问了出来。
程应晓一愣,弱声弱气地说:没睡不着。
还在嘴硬。
跟我也不说实话吗?余晖的语气甚至带着些赌气的意味。
程应晓不吭声,埋头当鸵鸟。
余晖用力把他往怀里捞了捞,态度很强硬,我没在怪你,我只是想让你有什么情况都告诉我,别瞒着我,这是咱俩说好的,对不对?
嗯。
既然睡不着觉,那咱们俩聊会天?
嗯。
余晖抬手把人在自己怀里翻了个个儿,面对面搂着他,用自己的手给他充当枕头,不让他脖子悬空。
程应晓瘦了好多,两年前他俩躺在一起时,身量差不多,余晖稍微高一些,结实一些。但程应晓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腹部的线条很清晰,身上一层薄肌,好看的很,每次程应晓应酬回家脱衬衫的时候,余晖都移不开眼,常常看着看着就上手帮忙了。
他觉得程应晓微醺的样子,格外迷人,带着一股与平时很不一样的痞气,白皙利落的脸庞泛着红晕,很是勾人。
如今程应晓久卧病床,身上的二两肉都躺没了,整个人单薄的让人害怕,余晖搂着怀里瘦得硌人的一把骨头,很不是滋味。
你不是要聊天,把我翻过来又不说话。程应晓小声抗议。
余晖回过神来,低头看他,杨叔说想来看看你。
杨叔这次公然和林周抗衡,算是帮了咱们大忙了,得好好感谢他,而且咱们得拿出态度来,不能让公司里跟着杨叔的人心寒,程应晓额头抵在余晖胸前,就今天下午吧,不见杨叔我心里也不安稳。
余晖点头,杨叔是真疼你。
医院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小包间里张悦茹和赵天旻面对面坐着,中间的牛油锅冒着热气,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锅开了,先下肉吧。
赵天旻拿起公筷,把新鲜地牛肉卷一股脑倒进红汤里,热闹的汤底一下子偃旗息鼓,肥牛片在辣锅里打起卷来。
你说你能吃辣,才点了一个全红锅底,可别逞强啊。张悦茹调笑道。
必须能啊,我无辣不欢,只不过我妈做饭很清淡,我哥胃不好,很多东西吃不了。肉卷烫熟了,赵天旻先给张悦茹夹了一筷子,尝尝味道怎么样,医院附近就这一家火锅店有包厢,我也没来过。
张悦茹笑道:火锅这东西很难做的不好吃吧。
赵天旻果然能吃辣,裹满辣椒片的火焰牛肉一连吃了好几片也面不改色。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吃辣。张悦茹打量着他,
哦?那在你眼里,我看起来像什么样的人。
嗯第一印象嘛,西装革履的,感觉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正经。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现在感觉不一样了。
赵天旻扬了扬嘴角,哪里不一样?
感觉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还挺有反差的。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印象更好了?说完这句话,赵天旻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人和人之间的了解,还是得建立在接触的基础上嘛,就像今天我请你吃饭,感谢你帮我牵线去查我哥就诊单被伪造的事,又给咱俩创造了一次接触的机会。
张悦茹被他逗笑了,你还挺会说话的。而且,你和你哥的关系似乎特别好啊。
那是,我俩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当然了,肯定是我捡他穿过的。刚认识他的时候我才五岁,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在他们家住过一阵,他爸妈忙,我妈就给我俩做饭吃,小孩子嘛,玩了几天就熟了,后来从他们家走的时候,我妈说我搂着他哭得不撒手。赵天旻回忆起小时候的事儿来,神采奕奕的。
后来呢?
后来他爸妈把我送到他上的学校,私立学校嘛,从小学一路上到高中,十二年制的,我俩就一直在一块上学。赵天旻又在锅里下了几样菜,接着说,再后来,他上大学,然后周末给我补课,两年之后我也考上他的学校了,我大二的时候他保研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有数的,毕业之后就入伍了,退伍之后才去公司,我哥带着我上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