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手指碰到鼠标,电脑屏幕又亮起来,电脑页面还停留在牧诀的志愿信息上。
  徐书朝盯着屏幕看了很长时间,脑海中一直回响着牧诀刚才的一番话。他以为, 只要自己改了志愿、和牧诀分开,就好了。
  可牧诀却说, 就算他去死, 他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说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他。
  徐书朝想,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是他做错了?就像当初徐寅说的那样, 他应该和牧诀商量商量,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就做了所有的决定。
  可是,如果他和牧诀商量,牧诀肯定不同意两人分开。
  这就像是死循环、像是鬼打墙,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电脑屏幕暗了又亮, 亮了又暗,页面始终停留在牧诀的志愿信息上。
  徐书朝一直待在书房里,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天色,藏起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徐寅和白君乔下班,白君乔推开书房的门、按开灯, 徐书朝被冷白、刺眼的光线晃了眼睛,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操控着鼠标关掉了网页。
  “哎呦,朝朝你在房间里怎么不开灯啊?”白君乔说着,边走到窗拉开窗帘边道:“中午你奶奶打了电话,问你暑假要不要去奶奶家里过。”
  白君乔走到徐书朝旁边,才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担忧道:“眼睛怎么这么红?发生什么事情了?”
  “妈妈,”徐书朝开口,嗓音沙哑,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不去临江大学了,报了北城大。”
  闻言白君乔自然是高兴的,从一开始徐书朝要报临江大学她就不同意。临江离北城太远不说,北城大学一直都是徐书朝想要报考的,她私心希望徐书朝能报北城大,而不是去临江。
  但徐书朝和牧诀的情况她也看在眼里,两人离得近了,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是好事。
  白君乔对徐书朝和牧诀之间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但还是道:“不管你报什么,妈妈都尊重你的想法。”
  她心里多少有些猜测,试探着问道:“阿诀他……”
  徐书朝说:“他也是北城大学。”
  见状,白君乔心中的猜测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询问道:“朝朝,你和阿诀,是不是吵架了?”
  徐书朝轻点了下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下午的情形更像是牧诀的单方面输出。
  可若他和牧诀没有吵架,这会儿手机上应当有牧诀的消息。一整个下午,手机都是静悄悄的,没有来自牧诀的消息。
  他和牧诀之间只有冷战,他不理人、牧诀也不搭理他,最多只有这样了。
  从来没有过像今天下午这样激烈的言语碰撞。
  他不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牧诀更是在很多事情上都顺着他、遵从他的意愿,两人实在没有吵架的机会。
  白君乔道:“朝朝,我和你爸爸从前很少过问你和阿诀的事情。但是妈妈现在想问一问你,你和阿诀你们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书朝茫然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君乔轻叹了一口气,道:“朝朝,妈妈不是逼你做什么选择。只是你要想清楚,alpha和beta本就是不能在一起的。更何况,alpha还有易感期、会遇到高契合度的omega。beta感受不到alpha的信息素。如果两人之间没有十足十的信任,长久下去只有无尽的争吵和怀疑。最初的喜欢和爱恋消耗殆尽,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我知道,我担心的是信息素紊乱。”徐书朝哑声道。这样的结果他当然想过,可他不怕。
  他对牧诀的感情、对牧诀对他的感情,有十足十的信心。他们之间,永远不会出现彼此怀疑或者背叛对方的事情。
  可他担心的、一直让他退缩不前的,是信息素紊乱。
  是沈教授活生生的例子。
  “信息素紊乱?”白君乔意外道:“这个世界上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有过信息素紊乱,为什么会担心这个?”
  “可沈教授就是因为信息素紊乱去世的。”徐书朝轻声道。
  白君乔哑然,是了,沈教授的病症就是由信息素紊乱引发出来的。医生说,如果不是信息素紊乱这个诱因,沈教授至少还能再多活五年。
  难怪徐书朝要离开、要报临江大学。
  白君乔抬手揉了揉徐书朝的脑袋,道:“朝朝,不如暑假去奶奶家里过吧,去散散心,好不好?”
  徐书朝没有立刻应声,半晌才道:“好。”
  -
  牧诀回到家,心中的愤怒并未彻底消散,但更多的,却是委屈和伤心。
  他脖子里一直戴着徐书朝送给他的黄铜牌,上面刻着徐书朝的生日,他自己都觉得这东西就是个狗牌。
  徐书朝把它戴到他的脖子上,把无形的另一端攥在他自己手里。他觉得自己就是徐书朝的一条狗,徐书朝的一句话能把他从地狱里拽出来,也能把他从天堂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他都心甘情愿,只要是徐书朝,不论对方怎么对他,他都愿意。
  可他最不能接受徐书朝和他分开、徐书朝不要他。
  牧诀烦躁地屋子里转了两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一饮而下,才觉得自己心中那点火气被压下去。
  他在沙发上坐下,手里握着手机,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的。
  他害怕徐书朝真的会把志愿改回去、害怕徐书朝真的会离开、真的会不要他。
  突然间,牧诀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离开徐书朝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可是临江离北城那么远,生活习性差了那么多,徐书朝过去了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开学后有人欺负徐书朝怎么办?就他那不爱运动的样子能打得过那些人吗?
  牧诀越想越烦躁,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离开,他就应该看着徐书朝,防止徐书朝再把志愿改回去。
  可这会儿再让他下楼,他离开前那些质问徐书朝的话就失去了作用。
  徐书朝对他不是没有感情,他知道他担心的是信息素紊乱,牧诀却根本不在意。
  信息素紊乱是长期使用抑制剂造成的后果,那他不用抑制剂不就好了?易感期就那么几天,抱着徐书朝睡几觉就过去了。
  但他心里也明白,沈教授的事情对徐书朝的影响太大了,不是他说几句不用抑制剂,徐书朝就能毫无芥蒂地跟他谈恋爱。
  想要改变徐书朝的想法,得慢慢来。
  他不怕等,只要是徐书朝,等多久他都愿意,哪怕一辈子他都愿意。
  算了,一辈子太长了,如果到死他都没把徐书朝吃到嘴里,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只要最终能和徐书朝在一起,怎样他都愿意。除了徐书朝不要他、要离开他这一条。
  整个下午的时间,牧诀都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自己那时候就应该直接把徐书朝绑起来,不给他任何修改志愿的机会。一会儿又想他得晾一晾徐书朝,得让徐书朝自己想明白。
  乱七八糟的想法毛线似的在他脑海中胡乱缠绕着,越缠越觉得思绪混乱。
  他上午刚看到徐书朝的志愿填报信息时都比现在冷静。
  那时候他的第一想法就是立刻把自己的志愿改成临江大学,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改完自己的志愿点了保存,他才觉得生气、觉得愤怒,徐书朝竟然打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段时间徐书朝一直都在有意识地避开填志愿的话题,故意让他误以为两人的志愿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他不放心,最后想确认一遍,心血来潮去看了徐书朝的志愿,他可能会被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录取通知书发下来。
  思及此,牧诀又觉得生气,是不是他平时对徐书朝太好了,以至于让徐书朝忘记了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有耐心的人。
  直到晚上,牧诀也没有联系徐书朝,他得给徐书朝一点惩罚才行。
  这天之后,牧诀一直没有联系徐书朝,也没有下楼去找徐书朝,他甚至连家门都没出过,窝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
  他没有联系徐书朝,徐书朝也没有联系他,置顶的聊天框点进去了无数遍,却始终没有新消息。
  牧诀窝在家里,没了时间概念,也刻意没去看日历。
  一天傍晚,一家三口吃过饭,牧诀没骨头似的躺在沙发上看喜剧电影。这部片子牧诀已经看了不下十遍,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就开始看。
  沈盈被迫跟着听声音,听得都快吐了,这会儿一听到开场音效,立刻从厨房里冲出来关掉了电视,没好气道:“朝朝不在家,你就不能自己找点乐子吗?实在不行你戴上耳机回你自己房间看去,一个烂片子看了十几遍……”
  “你说什么?”牧诀后知后觉,从沙发上坐起来,道:“什么叫‘朝朝不在家’?”
  沈盈并不知道牧诀和徐书朝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以为俩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纳闷道:“朝朝去他奶奶家过暑假了啊,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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