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术中知晓是重大医疗事故,这代表病人即便是病好了,后半辈子都得像间歇性精神病人一样活着,活着折磨自己和身边的人。
  没有人能受得了他突然这样,也没有一家公司愿意雇佣一个不可控的精神病人。
  可贺骥却仍盯着他,想提醒付淮槿葡萄酒不是这么喝的,看到他被染成紫红色的下唇就又收回来。
  盯着那一块地方: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请你哥哥来我的酒庄,只是因为缘分?”
  付淮槿捏着玻璃杯的手没动。
  “但其实所有能进到这个酒庄工作的人,就不可能不事先考察。”
  “像是葡萄养殖的专业知识,发酵技术,还有身体、心理,各个方面。”贺骥看向黑夜中的远方:
  “其实你乍一看这个酒庄好像很好,但其实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这里距离市区很远,住一两天还行,要想一直留在这种地方工作,有时候心理素质比身体还要重要。”
  付淮槿立刻问他:“那结果呢?”
  “都通过了,你哥哥比你想象中坚强。”贺骥一条手臂越过付淮槿的身体,拍拍他肩膀。
  只是拍上了就没轻易放下来,手轻轻搭上边,抚了下他的背。
  付淮槿注意力都在这个答案上,没多管对方的手,只在他这句话里微微睁大眼睛。
  后来很重地叹出口气,心里像是一颗石头落了地,但很快又提起来:
  “可是这些也只是暂时的。”
  “但是总比一直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什么都干不了要好。”贺骥说。
  他说的付淮槿没法接,因为确实是对的。
  想到这又觉得不对劲,付淮槿不解:“但既然你带他做过检查,为什么他刚才不告诉我?”
  “应该是不想提,或者单纯就忘了吧,毕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贺骥手从人肩膀挪到栏杆上:
  “这么看来,你们兄弟俩其实挺像的,都有些固执。”
  付淮槿更奇怪:“我怎么固执了?”
  “就比如......”
  贺骥面朝他转过来,斜偏下来一点去看付淮槿的脸。
  他再说刚刚那翻话时给人的感觉是深沉可靠的,好像任何事在他那儿都能被云淡风轻的解决,但此刻却像是多了些情绪:
  “我之前已经把那个席飞贬成了那样,付医生却还坚定地认为我会和他在一起。”
  “难道不就是固执么?”
  付淮槿:“......”
  万万没想到人要说的居然会是这个。
  登时有点害臊,都快没法接着往下说,只能道:
  “抱歉,你要是没这个意思我以后就不提了。”
  看着贺骥有些怀疑的眼神,赶紧又强调一遍:
  “真的。”
  和昨天晚上的那种敷衍不一样,这句绝对是真心的。
  一句话说出来,贺骥也没像之前那样随便让他过去,反而挺仔细凑上前观察付淮槿的表情。
  见他眉宇一直微拧着,像是真知道错了,才浅浅地笑了下:
  “恩。”
  “付医生知道就好。”
  第12章
  两人又站在这里吹了会风。
  成年人的矛盾好像只需要一个出口,顺着出口出去了就什么都聊开了。
  付淮槿被安排在这里的客房。
  回去之前贺骥邀请他:“要不要到地下酒窖看看?”
  “刚才不是已经喝过酒了?”付淮槿奇怪。
  “那只是开胃的,底下的味道更醇,年份也更久。”
  这说得付淮槿也有点心动。
  刚想说回去换件衣服就跟人下去,一楼就有人顺着楼梯爬上来。
  对方看样子六十出头,是这家酒庄的老管家。
  刚才付厂长出事就是他喊得,这回跑过来的时候先是对这半靠在一起的俩人愣了下,很快就朝着贺骥:
  “贺老板,刚才有个人说您不接他电话,就直接打到咱们酒庄来了。”
  “有说是谁么?”贺骥看着他。
  管家这个点应该是快要睡了,挺努力地想了想:“他说是您朋友,还报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姓席。”
  这个“席”字对面前两个男人都敏感。
  贺骥下意识看向身边人。
  付淮槿也愣了下,努力让面上显得自然点:
  “不用考虑我,他能找过来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贺骥薄唇微抿着。
  定定睨了他会,道:“那你先回去洗个澡,等会我上来喊你。”
  “不用了。”
  付淮槿直接拒绝:“那什么......其实我本来也没多想喝酒,今天开一天车也有点累。”
  贺骥高大的身躯能把人整个囊括在臂弯下,只要伸出手就能阻止对方回去。
  到最后却只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这个回去是指酒庄里给他预留的客房。
  毕竟他哥出事,付淮槿不可能再一个人住外边去。
  “没事,就在我哥楼下那一层吧?门牌号给我,我自己过去就行。”
  明明刚才还化干戈为玉帛,聊起天来都挺有点朋友之间互相宽慰,气氛挺和软的,还有点温馨。
  结果现在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贺骥说着,示意旁边的老管家带付淮槿回房间。
  自己靠在楼梯口,目送着人进去以后才转身下楼。
  下楼的时候,贺骥原本带着笑意的表情微收,像是埋藏在浓雾里,从头到脚都显得格外阴沉。
  只有本人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
  酒庄电话在大厅一楼,因为是私人性质,通常没几个人知道这里的电话。
  贺骥这边刚出声,那边就是席飞急迫的声音:
  “贺哥。”
  喊完这个名字就没声了,像是有话要说。
  可半天又出不来一句。
  贺骥声音从刚才起就很凉:“有事?”
  “我......哎贺哥,之前的事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当着那么多人在你面前瞎胡闹,还把你们酒馆弄得乱七八糟的。”
  “我后来回来好好反思了下,那天我说得都是些酒话,是无心的,我,我本身其实也有男朋友,你.......你别当真行不行?”
  “男朋友?”贺骥重复一遍,声音有点冷。
  “......对,所以你别怪我,也别,说出去。”
  几秒的沉默后,贺骥淡声开口:
  “都过去了。”
  没说什么过去了,也没说自己答不答应,只问他:“还有其他事?”
  “有!”
  席飞在那边快速一接,这回也没再客套了,直接问他:
  “付淮槿......付医生是不是跟你在一块?”
  他语速从刚才起就快得飞起,但仔细听就能听出这是因为慌乱,带着酒劲儿。
  贺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问他:
  “谁告诉你的?”
  “我去你的酒馆喝酒,听见一个酒保说的,他说你的车在路上出事了,后来是付医生开车送的你。”
  “我求了他很久他才把你们这的电话告诉我。”席飞说到这像是下很大决心:
  “贺哥,其实付医生就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说出口像是砸下来的冰砖。
  砸到地上散开的全是冰渣子。
  “我找他有点事,他不接我电话,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上次那真就是个误会,贺哥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贺骥从他刚才那个“男朋友”,脸色就和身后的黑夜全部融为一体:
  “我知道什么?”
  “是知道你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当众示爱,还是知道你和一帮人玩到深夜,经常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席飞,你是个成年人,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以后不会了,真的!贺哥,你帮我跟他说一声行么?我真的很想他,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他。”
  “我也不会再去你的酒馆给你找麻烦,你相信我!”
  他说是这么说,但贺骥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手机对面鼓噪的音乐声,还有人远远在喊席飞的名字。
  贺骥声音发沉,觉得对面这个人简直可笑至极:
  “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说完这句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以后先跟老管家说声,让他短时间内把酒庄的座机号换了。
  再把酒馆一个月的打扫卫生都丢给黑子。
  贺骥是在工作群里发的通知,后者像是知道一样,下一秒就找过来哭诉:
  [黑子:别啊别啊别啊,我这刚把车修好,现在腰还疼呢!!]
  [-:车难道不是维修站修的?]
  [黑子:那也是我辛辛苦苦送过去的啊,哎哟,我当时真没注意那个人就在咱酒馆里,要是知道他在我早给他赶出去了!]
  [-:打扫卫生和扣半个月工资你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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