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但他是太子。”顾兰道,“三宫六院之后少不了的。”
“那我就离开他。”顾屿深说,“我不是恋爱脑。封建帝王么,能理解,但我不接受。”
顾兰很想问,“如果他要把你关在朔枝呢?”
“如果他宁愿毁掉你也要把你拘在御花园一隅的天地中呢?”
“如果他性情大变,如果你们的喜欢变成了囚禁对方的牢笼呢?”
但她问不出,这些都是未定的未来。
是顾屿深正在改变的未来。
“啊。”陈润此时一声轻呼,把顾兰的思绪带了回来,“余哥哥出来了。”
顾兰恍然回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范令允一袭白袍,在一众士兵中格外出挑,他背着自己的行李,遥遥望来,眉眼中带着熟悉的笑意。
不是高堂上淡薄的入不了眼尾的笑,不是御花园中隐忍又压抑的笑,不是那场大火后带着哭声的笑,不是一场夏雨后从此只停留在唇边的笑。
那是通透的,坦荡的,温柔的笑。
他看到四个孩子,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人,失望与思念没有遮掩。
顾兰怔怔地看着,直到被范令允抱起来,“你顾哥哥呢?没来么?”
“四个人接你还不够?”顾兰把自己的思绪收好,藏在心里,反问道。
回去路上,宣许快乐的把驾车的事情扔给了太子殿下,自己缩在了车里逗顾兰玩。
范令允在外面听着摇头,一别几月,顾兰可谓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刘郊和陈润已经是nextlevel了顾兰依然原地踏步,回回把自己气个半死。
此时的小院子中,顾屿深有些坐立难安。
他在经历了这夕阳可真夕阳啊,这院子可真院子,这月饼可真月饼的莫名忙碌之后,开始坐在躺椅上面拿着书本看,欲盖弥彰的不时望一眼小院门口的方向。
听到马车声的时候,迅速的把手中的书翻到妥善的一页。
可是真的等人进来的时候,顾屿深忍不住把自己的视线放在那人身上。
瘦了。顾屿深想,今天该再多几个菜的。
车是找隔壁借的,宣许去还。刘郊一手给陈润指着路,一手牵着顾兰走在前面。范令允透过人群看向那躺椅上的人,正好对上了顾屿深偷偷瞧来的眼神。
太子殿下愣了一下,在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唇角已经微微勾起了。
“顾屿深。”他轻声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顾大当家现在心跳有点快,他鼻尖突然有点发酸。
他想他这几个月。
在军营中因为是个不随军的文员不断受冷待,开始在济仁堂也不甚容易。小院子中的所有事情由他一手管,每天晚上又一堆乱梦睡不好,末了还被强买强卖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大帅被迫开始参与柘融的事情。
顾屿深从躺椅上站起来,把书随手扔开。
范令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惊讶的发现到了最后顾屿深几乎要跑起来,然后一下子把他抱了个满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范令允错愕着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从耳后红到了脸颊。最后才试探着把人紧紧抱住。
“范令允,”他听到顾屿深气声喊他,“范令允。”
太子殿下大脑宕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茫然地“啊,我在。”
刘郊、陈润、顾兰三个脑袋挤在一起瞧,颇有些哀其不争。
宣许还完车,推门的时候没留意,高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可以吃晚饭啦?”
然后侧目再次看到了其他三个孩子的死亡凝视。
然后背后感受到了范令允的死亡注目。
顾屿深在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若无其事的松开了人。范令允收回视线,看到了顾大当家的耳后悄悄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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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送信的白鸽停留在廊下,室内一片凝重。
“东南的消息,最近出奇的安静。但是探子来报,柘融今年不打算朝拜大梁。”
姚近说给室内的二人,然后补了一句,“之前同西南的将领通过气儿,但是并不理想。南斗还是那样,争名逐利的严重。”
“乌合之众。”姚远淡声说了一句,“为了不犯错宁可什么也不做。”
“过段时间再去找一次,稍微提一提东南那边的名字。”姚远身边另一人说,“我跟你一起去,他的身份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今上毕竟不是先太子,也不是太上皇。”
姚近点了点头,说起了另一件事。
“宋公子,大帅这眼睛和我的伤势……”
“都没有大碍。”宋简喝了口茶,然后问了句,“之前托你去查,那顾公子是什么人物,有结果么?”
“查了,没有纰漏。是正正经经的燕来镇遗民。未曾作奸犯科。怎么,是宋公子故人?”
“你那个伤口的缝合手法,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我做的。”宋简淡声道,“这个手法,普天之下,只有一家,就是我那个死鬼师父。”
“我不巧,丢过一个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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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开始,是<擂鼓>。
甜几章,就要虐啦。
第36章 擂鼓·醉酒
中秋当日,末柳城没有宵禁。
几个孩子今天也没有出摊卖糕,挤在院子里跟着顾屿深一块儿打月饼。
月饼模子是太子殿下雕的,一次性产品,雕了六个,一院子的人一人一个,语句都是孩子们自己选的,表达着自己最赤忱的心愿。
陈润求万事如意,刘郊求学业进步,宣许求财源广进,顾兰的最为淳朴,小姑娘拿着笔思索了半晌,才磨磨唧唧的写下了“天天快乐”。
范令允一回来,算是彻底解放了顾屿深。顾大当家上午从济仁堂回来,万分感动的在院子中发现了现成饭——不是几个孩子熬的四不像的米汤,不是宣许和顾兰整出来的猎奇菜品,而是正正经经的饭,午饭,丰盛的午饭。
“下午我们去末柳城郊的长生寺祈福。”顾屿深边啃着他那个雕着“平安顺遂”的月饼边说,“晚上我在静斋定了一桌,咱们下馆子。”
他平平无奇的说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饭桌前一时无人发声。
几个孩子眼神飞快交流着,为了让陈润有参与感,宣许和顾兰在桌子底下一人给了他一脚。
宣许“下馆子,谁说的?你大哥哥?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顾兰“他实际上形式主义可严重了,过节一定要好好过。”
宣许“啧,别是被什么不干净的……陈润!踢我干嘛!”
刘郊笑了笑,“之前在燕来,顾哥哥好像也会仔细过节。”
“喂喂喂。”顾屿深看不下去了,范令允在一旁使劲儿的掐着自己的大腿防止自己笑出声来,被淡淡扫了一眼之后清咳一下,正色起来。
“差不多得了,我平常少你们吃穿了?下个馆子给你们惊喜成这样。”
“提问!”顾兰这个时候举了举手,双眼炯炯有神的看向顾屿深。
“讲。”顾大当家同意了顾小花开口。
“吃完晚饭呢?我们直接回家么?”
“怎么,要去灯会啊。”
此言一出,几个孩子的眼神刷的亮了。四个人,宣许最大,也不过十五,撂在现代都还是孩子,是孩子就会有一颗玩闹的心。在末柳城辛勤忙碌了几个月,都想好好歇一歇。
“……”顾屿深顿了顿,“那就去呗?不过注意安全。四个人给我走一块儿。”
在孩子们的欢呼中,范令允小声问了句,“那咱俩呢,也去灯会么?”
顾屿深瞥了一眼太子殿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给他夹了菜,越过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用过午饭,休息片刻,几人到了长生寺门口。
“我去。”宣许紧紧握着陈润的袖子,怕给这小瞎子溜丢了,“人山人海啊。”
抬头甚至看不见佛寺的牌匾,只能看到潮水一般的行人。顾屿深置身其中,只觉得每一步路都是被裹挟着走的。攒动的人群旁,还有着许多叫卖着的小商贩。
“山药——烤山药————”
“月饼——五仁绿豆枣泥的有的卖——”
还有穿梭在人群中浑水摸鱼的小偷。
宣许在喧嚣人声中按住了一只搭在顾兰腰间的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那惊慌失措业务能力不行的孩子,轻声说了句,“滚去给爷换个人薅。”
那小毛贼看着不过七八岁大小,闻言一溜烟的没影了。
陈润笑道,“宣三哥哥好生熟练。”
“少来阴阳怪气。”宣许毫不留情的给陈润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三哥哥改头换面很久了。”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要是我,别说钱袋了,顾兰那海棠玉佩我都能一并给顺走。”
刘郊讥讽道,“三哥哥好厉害。”
顾兰跟着说,“三哥哥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