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黑色物体像是风吹的火焰一般飘动,紧紧缠绕着李遗这根烛芯不放。直到它本身的颜色随着李遗的痛苦越来越淡,淡到像是一团烟雾后才停下来。
李遗侧躺在地上,四肢蜷缩在一起,咬破的嘴唇沁着淡淡血丝,那双淡漠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团不明物体。背上持续的灼烧感让他保持着微小的清醒,事情发生得太快,又太虚弱,甚至让他无法反应过来死亡的恐惧,只是下意识地看着,嘴里怒骂:“滚开!”
黑色物体忽然变换了形状,从一团雾变成了看上去像四肢动物的雾。
“成了,成了,哈哈哈哈哈。”
“天不绝我。”
黑色物体松开了李遗,围着他蹦蹦跳跳。李遗也不知道声音是从它哪个部分发出来的,总之听在耳里是格外的空灵,和刺耳。
“没想到在我彻底死之前还能遇到你这么个宝贝,瞧瞧这根骨,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是天都在替我报仇。”
“根基打得也牢,虽然现在弱是弱了点,但只要遇到个良师,肯定突飞猛进。假以时日,定能成事。哈哈哈哈哈,老天,你总算有眼了。”
李遗揪住自己的衣领,摇摆领口扇风,汗滴流过他的额头,打湿了他的鬓发。他艰难地呼吸着,暗想自己这是遇到怨灵了。要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被恶灵吸食殆尽,只剩下一副黑漆漆的躯壳。
想到此处,李遗深吸一口气,一边牙齿抵住舌头,一边观察絮絮叨叨的黑色物体。在它讲得情绪激荡的时候,李遗迅速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口血吐在自己的桃木剑上。
桃木剑发出微弱的红光,李遗颤巍巍地站起来,直刺向那团黑色物体。
没曾想黑色物体并不在意这一剑,又换做一团烟雾缠绕在剑上。但李遗抬眼望去,黑色物体的边缘已经越来越淡几近消散了。
“不必你动手,我本来早就死了好几年了。”
黑色物体又缠绕到李遗的脖颈上。
“刚才在你身上下了死咒,是刻在骨头上的咒,你必须替我杀个人。就像你刚才刺我一样,把剑狠狠地刺向他。”
“这咒至死方休,三年之内,要么他死,要么你就万虫噬心啃骨而死。”
李遗浑身忽冷忽热,背后火辣辣的疼。黑色物体饶有兴致地把他拉到水边,扯下他的后衣领,压着他的头往水里看。
水中倒映着他背上黑红色的咒印,脊骨的地方形似竖着眼睛,两边对称散开着几片花瓣状的叶子。
“要你杀的人就在巫山门派里面,名叫白藏。”
“杀死白藏——”
“杀死他……”
……
刚发生的事像是一场噩梦,飘飘乎没有任何的实感。
黑色物体已经消散很久了,他在水边凝视了很久才回过神,穿好衣服,从地上站起来。
抬头一看,只见浓雾早已经散去,重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长了五片叶子的草。微风吹荡,仙缘草摇晃着发出微弱的光。
李遗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飞奔着向前蹲下来,颤抖着向着仙缘草吹气。
一时间仙缘草的叶子旋转向上,在空中发出更亮的光,绕着李遗飞了几圈,就很快地朝着天空划走不见了。
之后,李遗如愿离开了家,踏上了求仙问道的旅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夜里都做着同一个噩梦。
“杀死白藏——”
“杀死他……”
第86章
巫山常年多云雾,连绵的山被层层叠叠的云雾遮住顶端,花草树木都被云雾遮去了一部分。偶有空灵的钟声从远方传来,又飘去远方。
李遗走了一个月时间才到巫山脚下,到达的时候正好赶上巫山门派的弟子在初步筛选参加门派考核的人。
一眼望去,巫山门派的弟子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们穿着统一,步履轻盈,腰间佩剑,神色俨然。
“请大家有次序地排好队,每个队伍的考核方式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催动桌子上的三张符纸,就算考核通过。”
李遗走到人群中间的位置,好奇地打量着正在接受考核的人们。
一个10来岁的小孩站在桌前,死死抓住一张符纸,嘴里叽哩咕哩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只见他额间流下豆大的汗珠,人都站不稳了却还是抓着那张符纸。
但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催动,符纸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名弟子惋惜道:“很遗憾您没有通过考核。”
小孩气冲冲地走了,接着又来了好几个人,通通没能通过考核。
李遗看了一圈,发现能通过考核的人寥寥无几,几十个人里面才出一个。通过率低得可怜。
就在李遗准备去队尾排队的时候,转身看见两个怪人。
前面的一个怪人七尺来高,气质阴郁,瘦弱到了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的地步,穿着一身带斗篷的黑袍,手臂上脖子上都缠着白布。
后面的一个怪人八尺来高,站得笔直,从头到腰裹满了白布,穿了一条丝绸黑裤,脚踩黑色皮靴。
前面的怪人把缠满白布的手放到桌子边缘,桌上的三张符纸立马飞起,在怪人面前整齐悬空成了一排。符纸上面的咒文跳动,发出柔和的红光。
门派的弟子愣了愣神,好一会儿后才微笑道:“恭喜您通过考核,请告诉我您的籍贯和名字,我好登记在册子上。”
“西江相土,相貌的相,泥土的土。”怪人语气虚弱,但声音柔软纯净,听上去悦耳。
弟子又问:“身后那人是同您一起的?”
相土道:“嗯,是我的蛊人。”
弟子了然地点点头道:“请在三天后继续参加门派的考核,这个令牌请您拿好,届时拿着它一起过来。”
相土没动,身后的怪人伸手接过了令牌,朝着巫山弟子鞠了鞠躬。
待两人转身离开,李遗才看清那自称相土的人是个女孩。
周围人也看清了,对她佩服不已。在她离开后窃窃私语。
“那小姑娘太厉害了,直接一起催动三张符纸啊,我在这儿看两天了,就数她最厉害了。”
有人不服道:“这厉害个屁。真正厉害的根本不会来这个考核,人家直接跟巫山门派里面的人商定好了,只用参加后面的考核就好了。只有没家世没门道的才会来这个考核。”
“不要因为你孩子没通过考核就睁着眼睛瞎说,刚刚不也有修仙世家的公子来参加考核吗?不见得世家公子就比那个小姑娘厉害。”
“那个修仙世家才发展几十年,根本不厉害。真正厉害的世家传承几百上千年了。你别看这巫山门派是这儿最大的修仙门派,但还是要忌惮那些修仙世家三分。”
李遗听了略有所思。老道士跟他说过,巫山门派地处西南,依巫山而建,是公认的三大门派之首。除了三大门派以外,还有许多小的修仙门派和修仙世家,有些修仙世家传承了上千年,根本不屑于去其他门派求学。
而巫山门派每五年招收一次弟子,无论是大大小小的门派弟子,抑或是修仙世家,甚至是普通人都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巫山门派。
巫山门派招收弟子只看能力,不问出处。
除了能力之外,只招未成年的弟子。修仙需要童子功,如果小时候无所建树,在成年之后再开始学已经为时已晚了。
面向大众招收弟子,被选中的弟子无疑都是千里挑一。
李遗走到队尾,乌泱泱的人群完全挡住了最前面考核的景象。一直排了半个时辰,他才窥得到一点情形,然后在心里暗暗计较着。
巫山门派的考核形式单一,但这并没有浇灭大众的观看热情,激烈地讨论着参加考核的人谁能通过。
李遗排到队伍前端,便有看戏的人问:“诶,小兄弟,我看你挺有修仙者的风范啊,怎么样?有信心吗?”
问的人是个长胡子的中年人,还没等李遗回答,旁边一个戴毛毡帽的人便掐了掐手指抢着说:“我看这个小兄弟玉质金相,举止端庄秀美,确实颇有仙人之姿。”
李遗笑了笑道:“过奖了,不过我并没有多大把握。”
毛毡帽了然点头安慰道:“小兄弟也别灰心,巫山门派本来就没有那么容易进。除了巫山门派,不也还有其他门派招人,都可以去试试。”
长胡子和毛毡帽又在排队的人群里看了一圈,看来看去都摇头,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李遗身上。
李遗心下有些好笑,长了快14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有仙人之姿。这话他信不了几分,但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很快就到了桌子前,李遗前面是一个看上去比他小两三岁的小男孩,走路吊儿郎当,站着的时候也站不直。在排队的时候,小男孩就拿白眼看过李遗几次。李遗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却在心里留了个心眼。
桌上的三张符纸在他的催动下一起悬空,小男孩撇嘴一笑,直接催动符纸往巫山弟子身上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