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重复回忆白日里所见所闻后,李遗收拢了自己的心思,笃定不再多想,抬脚便准备回去,余光却瞥见湖中水榭里坐着一人。
  那人坐在桌边,把手轻轻搭在桌子上,手边摆着一把剑,正是掩雨剑。
  李遗要走的脚立刻定住,左脚往前抬了抬,又往后回来,在原地碾了碾。
  犹豫之际,他听见那人唤道:“过来。”
  李遗立马伸出左脚,快步走过去,行礼后立在一旁,一幅洗耳恭听的认真样。
  白藏把手指放在掩雨剑上道:“把你的秋刀拿出来,放在桌上,手放上去。”
  李遗依言把秋刀放好,白藏用中指和无名指在剑身上滑动,李遗感觉秋刀上传来滑动的触感。
  白藏又用手指在剑身上点了点,李遗感到自己的掌心,被点了点。师尊在剑上做的事,通过秋刀的传递,到了他身上。
  这种感觉很奇异,简直是匪夷所思,他没想到,灵器之间的感应,竟然到了这种亲密无间的地步。
  白藏又在剑身上敲了敲,问道:“感觉到了吗?”
  李遗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说:“嗯,感觉到了。”
  白藏点了点头,手一直没从剑身上拿开,李遗没有师尊的指令,也没拿开。秋刀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李遗在心里飞速默念道经。
  只是这道经是他早背熟了的,即使默念,依旧分得出心神去感受手上的触感。
  这种感觉有点难熬,无论他手指如何滚烫,无论他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都必须装作一切如常的模样,把这种感觉当成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千万不可以脸红,也不可以去回摸秋刀,更不可以多想有的没的。
  白藏手指磨擦着掩雨剑,又道:“今天听其他长老说起了两件有关赎罪书的事。”
  李遗简直觉得手上的触感,像是师尊在摸他,心里压抑着,脸上却做了惊讶的表情,问道:“哪两件事?”
  白藏眼神转向湖面,似在思索,片刻后道:“听心月长老说,西江出现赎罪书的气息,她的徒弟相土,这段时间去了西江。”
  剩下的,白藏没有细说,但李遗心里已经明了。
  西江,是相土的故乡,那是个极其擅长用蛊的异族小镇,位置在南诏国的西方边境。
  小镇有一把世代相传的弓,传说几千年前,有一位神君射日时用的就是这把弓。异族有个规矩,谁能拉动这把弓,谁就可以做少主,长大后统领族人。
  在相土出生之前,已经有两百多年没出过拉得动弓的人了,即使相土在出生后,展现了非凡的天赋,不仅学武快,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更是在六岁的时候,蛊术就远超小镇上的大部分人。但也没人想到,相土真能拉动那把弓。
  一切的转折都发生在相土七岁拉动弓之后,族人把她推上了少主之位,每天的作息、吃穿用度、言行举止都被族人严格规定着。她人生的一切,都被少主这个词框了起来,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长大后统领族人做准备。
  这样被框着生活了几年,相土成为了族人心中的可靠少主,族人相信她将来一定能带领族人,抵御外敌。
  相土总觉得这样的生活枯燥,缺少了很多东西,但也说不清道不明,就这样把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直到在很普通的一天,西讲闯进来个外族人。
  那是个迷了路的探险家,坚毅勇敢、热情开朗,他热情洋溢地与族人交流,即使这里不欢迎外来者,族人对他冷眼相待,他也依旧热情。
  据他自己所说,他是个秀才,但他并不喜欢在屋子里读圣贤书,他向往背上包袱,走遍山川河流。于是他及冠后,得到父亲支持,走出家门,开始远行。
  到达西江时,已经是他远行的第五个年头。
  见到西江这样特别的地方,外族人说他想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想了解这里的历史和过往,写进他的游记里面。
  族人同意了,外族人住下来,常与族人交谈。
  相土一瞬间就被他的热情和身上散发的自由气息感染了,时常去找他说话,听他说西江外面的世界。
  相土大部分时候只是听,听的时候不置一词,听完也不置一词,只是看着男子,眼中不解。
  去找外族人的次数多了,族人对少主的行为表示不满,责怪她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关的人事上。
  相土还是不置一词,只是减少了和外族人的交谈。
  但饶是这样,族人还是觉得外族人是个祸害,都是他,扰乱了少主。趁着相土练蛊不得闲时,族人架起大火堆,要把外族人烧死,把他所存在的一切,都烧得灰飞烟灭。
  相土闻讯而去的时候,外族人已经快被烧死了,见到相土,回光返照地笑着,说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相土把那句话牢记在心,从不曾忘记。
  相土要救男子,却被族人强烈阻拦,族人说:只有把外族人烧成灰烬,再把骨灰泡进水里,少主喝下,才能忘记与他的感情。
  相土盛怒之下,把世代相传的弓,从祭坛上拿了下来,化弓为斧,劈开了火堆,强势带走了外族人的尸体。她把外族人做成蛊人,用纱布缠上他的全身,让他以另一种方式待在自己身边。
  也是从这止之后,相土踏上去大门派的修仙之路,寻找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
  这些事情,相土并没有完全提起过,是在和相土相处中,李遗把她的话一点点理顺,加上推测,拼凑出来的。
  相土曾说过,她这辈子不会再踏足西江。
  这次去西江,肯定是和念有关。念当初死得冤,很有可能有执念,不肯离世,变成一团孤魂飘荡在西江,附身在什么特殊的物品上。
  赎罪书页飘落时,解除封印的鬼祟,会寻找这样的物品,把原本的孤魂吞噬,鸠占鹊巢。
  李遗在心里暗想,相土如今的修为深不可测,去西江不至于遇到不可解决的危险。如果相土长时间不回来的话,他就去西江看看。
  想完相土,李遗想起来师尊说的有两件事,问道:“那另外一件事呢?”
  白藏道:“几位阵修,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封印赎罪书的阵法,略有小成,正在编写成册,准备在比武大会的时候,送给第一名。”
  李遗动了动嘴唇,想问但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师尊更能想到。
  白藏抚摸掩雨剑的刀身,一下下,力道很轻,像是在安慰,接着他道:“那几位阵修是明烛门派的,他们本不愿给编写的阵法册子,东君仙尊出面,说这本是巫山门派的东西,恰好巫山门派要举行比武大会,不如送给第一名做个彩头。”
  李遗心下明白了,明烛门派肯给出来,已经是看在东君仙尊的面子上,如果再开口要,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说起来,他没有参加过单人的比武大会,是有资格参加的。但他真的参加的话,那也不合适。
  不认识他的新弟子,对他暂时没有偏见,但稍微在巫山门派待得久一点的弟子,一定听说过他和《赎罪书》之间的事情。肯定有人对他颇有微词,这种时候参加比武大会,出现在大家视野里,无疑是把自己置于险境,自投罗网。
  当初昴日长老盛怒,说是要把他逐出门派,也不知道他“死”后,昴日长老有没有在巫山门派弟子名册里,划去他的名字。
  如果他已经被昴日长老划去名字,那他就不算是巫山门派的弟子,谈何参加巫山门派的比武大会呢?
  第47章
  李遗一向宽以待人,不苛求他人。但作为师兄的时候,却非比寻常地苛刻起来。
  当橙黄橘绿再次来到秋殿时,他嫌他们来得太晚,面露不悦道:“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们才来练武。距离比武大会也不过就是两个月,你们本来功力就不深,不勤练,如何能行?”
  这实在有点冤枉橙黄橘绿,师兄只说来,没说多久来,他们不敢来得太早,担心打扰到师兄。
  他们心里有苦说不出,苦着张脸和师兄练武。
  李遗不管他们在想什么,直接拿过一本剑谱,只看一遍,就把里面的招式牢记于心。
  剑谱是橘的,李遗对着他道:“用剑谱里面的招式攻我。”
  橘试探性地刺出一剑,只用五成力,李遗用剑谱里面第一招格挡。橘继续试探了两招,发现师兄是只有剑谱里面的招式后,笑嘻嘻的,算着要用这本自己熟悉的剑谱,打得师兄落花流水。
  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李遗发现橘下手越来越狠,简直是毫不留情,他不禁感到好笑,橘那个年纪的少年,好胜心太强,还记仇。昨天被他收拾了一顿,找到个机会就见缝插针的要讨回去。
  可惜橘试探的时间太久,这些时间,足够李遗熟悉剑谱,化用剑谱里面的招式,把橘打倒在地。
  橘作势擦了擦眼泪,躺在地上不起来,爬着捡回自己的剑谱,对天研究起来。
  剩余三个人,也都一一被李遗打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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