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最开始看守的时候,也是这样,认真得单纯。
  几个弟子看见有人来,眼睛齐刷刷地转了个弯看向来人,但看了老半天,也没人认出来来人是谁。你戳我,我戳你的,窃窃私语。
  李遗感到好笑,面色却不显,反而沉下脸来。指着几个弟子,示意他们看向白藏,问道:“你们这些新弟子,遇见长老,为什么装看不见?”
  几个弟子跟老鼠看见猫似的抖了抖,连忙哆哆嗦嗦地迎过来,一个少年打头,红着脸很难为情地问道:“非常不好意思,我们才刚来门派,对门派的事务还不熟悉。所以,不太认识这是哪位长老。”
  李遗看着他们身上那股青涩的劲儿,单纯得有些傻气,就忍不住逗一逗。
  他很夸张的惊呼一声,惊叹道:“你们怎么连这位长老都不认识!”
  几个少年苦哈哈地皱着脸,他们就是不认识啊。
  李遗见他们真被吓住了,连忙摆手道:“这位是鹑首长老,人称造梦师,记住了吗?”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打头的少年立马挺直背,非常不服气道:“你简直是放……撒谎,你身后那位根本不是鹑首长老。我们在考核的时候,都见过鹑首长老,根本不是这样的。”
  李遗微微惊讶,没想到今年鹑首长老参与了考核。
  但他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狡辩道:“长老外出办事,易了容,还没有换回来。”
  闻言,几个少年又皱着一张脸,余光四处乱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难以置信。
  就在他们苦涩的时候,白藏敲了敲徒弟的头,轻叹道:“不要顽闹。”
  李遗捂住自己的脑瓜子,也变成了和几个少年一般的苦涩模样,皱着脸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
  李遗连忙站到一边,介绍道:“这位是虚宿长老。”
  几个少年又开始你戳我,我戳你,小声讨论,这场无声讨论的结果是半信半疑。
  白藏看着徒弟问道:“还有呢?”
  李遗立马会意,对着几个少年道:“不好意思,不该捉弄你们。”
  白藏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抬脚往前走。
  李遗乐滋滋地跟在他身后,转头对着几个少年,用口语道:下次还敢。
  几个少年气得牙痒痒,也用口语回:滚。
  白藏又敲了敲徒弟的脑袋,李遗抱着脑袋,不敢再回头。
  也没看见后面少年一副长老不愧是长老,终于小仇得报的欣喜。
  李遗不再顽闹,一路跟着师尊。
  巫山十二长老都有自己单独的地盘,都是从巫山山脉里划出来的小山。
  虚宿长老的洞府——秋殿,位于巫山门派最深远的地方。只要不是刻意往那边走,平日里根本不会路过那处。
  不喜与人打交道的虚宿长老,熟知每一条人际稀少的小路。
  在即将进行选师大典的热闹时期,李遗跟着他走一路,竟然没遇上几个人。
  不得不感叹:怪不得以前平日里很少见到他师尊,他师尊真是每一步都走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时间,才从巫山门派的大门走到了秋殿门口。
  李遗听人提起过,秋殿最早是由收养他师尊的长老建立的,付出了很多的心血,用十多年时间打造,才修建成了,足不出户也能满足日常生活的秋殿。
  在那位长老快仙逝前,他师尊继承了长老之位,也继承了秋殿。
  据说他师尊在继承秋殿后,又重新加以改造,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正是秋意浓的时候,秋殿也不愧为秋殿。
  秋殿整体呈方形,景物近低远高。近处是茁壮的、树叶挂满枝头的银杏树,远处则是颜色有深有浅的枫树,纵横交错。
  中间则是一片小湖,水榭亭台都傍水而建。走过小湖,直到枫树绚烂的地方,才是住人的房屋。
  李遗对这个地方大体是熟悉的,但师尊真正领着他进去的时候,他又觉得陌生。
  七年前在门派的时候,李遗每隔六七天都要来这里寻求他师尊的指导。
  李遗现在回想起最初做白藏徒弟的那段日子,还真有点往事不堪回首的感叹。
  那段求学的日子,是他三年中,最难忘的一辈子。
  第19章
  在选师大典上,虚宿长老究竟说了什么话,李遗始终想不起来了。
  好像当时就飘飘然的,那句话没传进他的耳朵里,又好像听见了,但是太紧张激动,被他落到地上了。
  等他回神的时候,就摸到手里有一块虚宿长老的令牌,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虚宿长老门下弟子了。
  虚宿长老已经离开了,远处的长老们以诧异的目光看着他,近处的弟子们,则用懊恼和羡慕的目光看着他。
  也有许多不友好的视线,特别是虚宿长老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以后。
  那些不友好的目光逐步转成了不友好的声音。
  “啊,还能这样死皮赖脸求长老收徒?”
  “他在考核的时候,表现超级糟糕。所以其他长老根本没有选他的,但没想到这人脸皮那么厚。”
  “看他那样子,根本不是出身名门正派,连把佩剑都没有。就这样的剑术,那些小门派都不会要。”
  “要出身名门正派,也不会这样死乞白赖了。”
  选师大典已经趋近结束,这个时候还没有被选中的,只能离开巫山门派了。这类人对李遗的怨恨声是最大的。
  除了这类人,也有已经被长老选中做弟子的在嘲讽。
  李遗10岁以前,一直和母亲待在乡村,没少受流言蜚语。
  只是那时候受到的,更多是对已经发生过的过往指责。
  现在,是对当下以及未来的指责。
  但既然能来巫山门派的,基本上都来自于名门正派,教养好,指责的话,落到李遗身上,也不痛不痒的。
  就在李遗准备忽略掉那些扎在他身上的话时,一个身穿蝶纹橙白交领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此人面若桃花,眼波荡漾,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那人微微蹙眉,不悦道:“你们都在这围着说什么呢?”
  围观的众人见到他,立马做鸟兽四散状,一溜烟没影了,生怕被来人记住样貌。
  李遗看向他,一句谢谢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不知道来人单纯是因为自己烦,还是有心帮助自己,如果人家其实并没有帮助自己的意思,道谢简直是自作多情了。
  来人走到他面前,粗略地打量了一番,又道:“刚刚看你那么大胆,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
  李遗现在心里装了很多情绪,多得快要溢出来,实在分不出精力来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来人笑了一声,笑起来更像是春水流淌:“呆成这个样子,简直跟我那弟弟一模一样。可惜我弟弟不在这里,不然你们两个面对面站着,就是在照镜子。”
  李遗看他这态度,清楚他刚刚是特意帮了自己一把,于是道:“多谢,我叫李遗。”
  来人也道:“我叫风吹雁,来自折风门派。我真是越看你越像我那傻弟弟,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住。”
  巫山门派的新入门的弟子都统一住在主峰,四人一间院子,可以自由选择同住的人。
  李遗没多想就答应了。
  风吹雁对巫山门派很熟悉,三五步就带着李遗去领了院子的钥匙,然后回到了对应的院子。
  院子本没有名字,但风吹雁找了块木板,大手一挥,题了个“风”字,便变成了风院。
  李遗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分好了房间后,便去了自己那间。
  屋子里面十分干净整洁,到了空荡荡的地步。他一坐下来,就听得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是各种搬动的磕碰声。
  李遗出门一看,小小的风院挤进了十多个人,正在勤劳地改造他隔壁的屋子。速度之快,就这么一会功夫,李遗的屋子和隔壁,就像是隔了楚河汉界,成了两个世界了。
  李遗这才从老道士的话里,挑出来有关折风门派的事情。
  老道士一直在西南地区,对折风门派的了解全然来自道听途说。折风门派实力雄浑,底蕴丰厚,是唯一一家大量入世的仙家,大大小小的生意遍布东南西北,因此富得流油。
  究竟有多富呢,据说门派里不起眼的一株草,放外面也是天价难求。那些世人只在传说里听过的奇石,被折风门派用来铺路。传闻总是有夸张的成分,传得折风门派像是专门寻求那些常人不得见的东西,用来暴殄天物。
  李遗眼睁睁看着风吹雁,把除了他以外的三间房子全部打通,刷了白色的墙壁,瓦也换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换了品种,按照春夏秋天四种颜色,分成了不同的区域。
  风吹雁看着李遗属于李遗的那块灰扑扑地方,又是大手一挥,好几个人又转移了阵地,把李遗那块地方也刷成了白色,换成了黛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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