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藏皱了皱眉,不是很赞同。
李遗推了推师尊,直到师尊抬脚,往另一边走去,才对神像道:“走吧。”
神像点了点头,在心口挖了块拇指大小的石块,交到厌的手中道:“这块石头能实现你一个小小的愿望,当是我没能完成你上个愿望的赔罪礼。”
厌握着那块石头,神色非常复杂。看着神像远去的背影,她有些绝望地垂下手、垂下头,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和希望,散发着颓然的气息。
就在气氛低沉,充斥着遗憾和诀别的时候,小系忽然慢慢走了过来,她走得很艰难,但很坚决。
李遗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什么,连忙竖起耳朵,随时准备要扶住她。
小系看了他一眼,绕过了他,走到神像面前,跪了下去。
神像有些惊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小系道:“我母亲在生我之前,拜过您。本来我母亲因为生不出孩子要被赶出家门了,但拜了您之后,就生下了我。虽然我不是男孩,但确实是在拜了您之后才生下来的,真的非常感谢您。”
李遗算了算时间,小系出生的时候,《赎罪书》还被封印在巫山上呢。她拜的那座神像,现在已经被鬼祟附身了,面前这座神像,和赐予她生命的神像,有本质的区别。
但是他没拆穿,神像也没有拆穿。
小系道:“我……我想明白了,如果官府能给一个公道,我愿意一起去讨回公道……”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语气却越来越坚定。
几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连已经要走远的白藏,也转过身来看向她。
李遗兴奋地一拍手,连忙道:“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走!现在下山,正好在早上到官府。”
厌的难过,被小系的话冲淡了些许,她把小系从地上拉起来道:“走吧。”
众人兵分两路,白藏留在村里,超度鬼祟,也看着村民们,不允许他们逃跑。
李遗则护着小系和厌下山,去官府。
三人下山速度不快,小系走路走得艰难,全靠厌拉着她,才跌跌撞撞的没摔倒。
李遗有心背着小系下山,但疑心小系并不想和男人接触,因此并没有问。但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而三人离官府还遥远得很,李遗忖度了许久才开口道:“我看见前面有几颗枇杷树,果子结得很好。但是我够不到,可以我背着你,帮我摘两个吗?”
这话是看着小系说的,小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看着快要冲破黑暗的太阳,她点了点头。
枇杷摘了,三人也以极快的速度下了山。
面对这群不速之客,林捕头揉了揉眉头。
李遗拿着令牌,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林捕头,你之前说有事情尽可以来找你。我这恰好就有件事,还真得拜托你。”
林捕头在官府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官,看着李遗身后的两个人,就大致明白了他来所谓何事。
林捕头把厌和小系请进了屋子里面,自己则站在外面和李遗谈话。
李遗把天阳村的事情,略去鬼祟作乱,一一跟林捕头说了。
林捕头越听越皱眉,愤然拍门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这种事,罪人现在都在哪?”
李遗道:“我师尊守着呢,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林捕头道:“我去召集手底下的人,马上跟着你去捉拿罪人。再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受害者的伤势。”
第16章
林捕头雷厉风行,早上出的门,天黑之前就把天阳村的村民全部抓了回来,丢进了大牢里。
本来这种案件,是很难给所有人定罪的。
天阳村地处偏僻,虽然有证人,但缺乏证据。没办法因为小系一人,就给所有人定罪。
李遗虽然说得煞有介事,在厌和小系面前,摆出了十足的信心。但他自己也清楚,林捕头能把所有人抓来,丢进大牢,但没办法真正给出一个令厌和小系满足的公道。
审讯是在大牢秘密进行的。
林捕头特意换了一身女装,梳着发髻穿着直裾袍服进了大牢,李遗跟在了她的后面。
周围的看守看着林捕头,满脸都是探究和好奇,眼睛还在眼眶里,但眼神已经追着林捕头走了十万八千里。
林捕头没在意,走进牢里坐下。
几个男人被捆成了粽子,随手丢在了地上,他们身体安静了,但显然思想没有停下来,跟老鼠似的转动着两颗眼珠子。
李遗惊然发现这几个男人身后,都长着一条猪尾巴。那尾巴掉在地上,和牢里的脏土混在一起,从颜色上已经看不出区别了。
看来他下山之后,他师尊也没有闲着。
林捕头也看到了那些猪尾巴,好奇地转头看向李遗,用眼神询问:你们干的?
李遗用眼神肯定。
林捕头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正了正神色,面对犯人问道:“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被关到这里吗?”
村民们本来紧张得绷紧了身体,见是个女人走进来,一下子松了气,换成了满不在乎的轻蔑神色。
听到问题,其中一人质问道:“就是你个臭娘们抓的我们?”
林捕头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褪去了凌厉的神色,故意驼了驼腰,然后缓缓地点头。
质问的男人把林捕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舔了舔嘴唇道:“你这娘们长得好。这样吧,你放了我,我可以娶你回家,保证只有你一个。”
林捕头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噢?那除了我,你还娶过其他人吗?”
那男人意味深长地诶了一声道:“之前肯定娶过不少,男人嘛,难免的。但是我可以保证,以后只要你嘛。”
林捕头又问:“你不说你娶过多少,我怎么知道你的保证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男人还当真思考了起来,好一会才回道:“娶了……至少得有三四十个吧,应该比这个更多,但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每个月都娶。”
林捕头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但很快就垂下眼眸,循循善诱问道:“那你之前娶的那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那人嘿嘿笑道:“别担心,她们都死了,不会跟你争的。”
林捕头噢了一声:“死了……怎么死的呢?”
那人不在意地咂咂嘴道:“玩死的呗,不禁弄,到村里没多久就不行了。”
说到这里,那人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飘飘然起来,周围人听了他的话,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跟着他一起笑了,扭了扭身体,躁动了起来。
黏腻的眼神像一滩蠕动的虫子,林捕头神色无异,依旧顺着问:“那你们一般是怎么玩呢?玩什么花样?”
那群人眼神对着眼神,都饶有兴致地思考着。
想到那些事,一人兴奋道:“就那么玩呗,什么花样都玩。”
林捕头点点头,又问:“那都是谁在玩呢?只有你们吗?还是所有人的玩。”
那人诶了一声,偏着头回道:“肯定是所有人一起玩啊,大家都是兄弟嘛,肯定好东西一起分享啊。”
听到这里,林捕头笑了起来,那群人也笑了起来。
他们放肆地笑着,但林捕头的目光和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犀利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刀,剜着他们身上的肉。
空气一下子变得凝重,村民不明就里,收敛了笑容,疑惑问道:“怎么了?”
林捕头对着牢门招了招手,十几个狱卒拿了带血的木杖走了进来,围着林捕头战成了一排。
林捕头站起身,身后的狱卒立马站正,等待着她的指令。
“每人杖二十。”
狱卒整整齐齐地走过去,按照命令把犯人按在地上。注意到村民身后的猪尾巴,他们吓得瞳孔都缩了缩。
林捕头面不改色道:“那是仙人对他们的惩罚,现在是他们的受刑时间。”
林捕头带着李遗出了牢门,把身后的杖刑声,哀嚎声全部都抛诸于脑后。
李遗听着那些声音,心里那叫一个痛快,马不停蹄地就去跟厌她们说了这个好消息。
在朝城待了这些天,目前总算是尘埃落地了。小系的身体也让郎中来看过了,目前没有什么大碍。
李遗道:“林捕头说,杖刑之后,她会尽量争取让他们一直待在牢里七八年,不让他们流放。就算要流放,也一定让他们流放到苦寒之地去,绝不会让他们轻松的。”
厌和小系听了也很是震惊。
厌没想到村庄以外的世界,是有公道的。
小系没想到,她并不需要跪在公堂前,对面几十个陌生人异样的眼光,把自己悲惨的遭遇说给他们听。
厌了却十多年的心事,整个人像是快溺亡的人从水里捞起来,既有对新生的庆幸,也有对过往的疲倦。
她犹豫了许久,干巴巴地对李遗道:“谢谢……”
小系也捏紧裙子道:“非常感谢……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