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而就在这时,原本静悄悄的秦良弼军也从颍川出发了。
  第235章
  陆帅!霍宓在帅帐外犹豫再三,引得陆宁远的亲兵不住拿眼看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掀帐进去。
  大军既然已经开到,何不抓紧攻城?如果让援军赶到,恐怕那时就不易措手了。大帅若有顾虑,末将愿率部为先锋,死战攻城!
  陆宁远在军帐里,便听见有人在自己帐外来回踱步,只是初时不知是谁,见人进来,方才了然,听了霍宓那一声陆帅,不由愣了一愣。
  这称呼他上一世听得多了,这一世听见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叫的时候,眨眼间他心头纷纷乱乱掠过许多,慷慨的,悲愤的,无可奈何的,但也只是一瞬间。
  帐外万余甲士,商丘高耸的巍巍城墙,铸成一面铜墙铁壁,这让他最熟悉不过的金戈铁马,不住敲击着他铁打的心肠,上一世已去他那样远了。
  后军刚刚开到,尚需休整,不宜此时攻城。陆宁远让霍宓坐下,向他解释道。
  因他不摆主帅架子,在他面前,众将少有不自在的时候,霍宓闻言便当真坐下了,可是听他说完,忍不住从椅子里蹭地又站起来,可是兵贵神速啊!拖延一日,便少一日的攻城时间,在援兵赶到前进城的把握就小一点。
  你看攻破商丘有多大把握?
  霍宓一愣,当在六七成吧!若能像鹿邑一样,向他们稍稍施加压力,他们就献城,那自然最好。但现在我大军已兵临城下,城里却还静悄悄没有动静,反而是城守加强了许多,倒不像是乖觉献城之意
  不过他们守城的决心坚不坚决,会不会一攻城他们就软了,这还两说,还是要打一打看。至于夏人援军何时开到,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是骑兵先到还是马步军一起到,要看他们的决心大小还有如何部署,现在倒也不好说,要等斥候回报。
  他说着,自己也感这六七成把握带点水分,问陆宁远:大帅莫不是顾虑这个?
  陆宁远道:孙子讲,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况于无算!攻城战损伤过剧,只有六七成把握,是万不够的,更何况不远处还有敌人。
  那依大帅之意?霍宓神情已缓和下来,却还没坐回椅子里。
  陆宁远起身,带他走到连夜新筑起的沙盘前,上面正是商丘附近数十里的地形。他将几面旗子插在商丘附近,又将一面远远插在外围,霍宓定眼去瞧,不禁心中一动。
  我军先至,占得先机,既是以逸待劳,又可占据地利、提前布置,正可阻击来援夏人。至于商丘,先围住就是。他们知道援军将至,定然决心死守,不会投降,强攻未必易克。如果援军失利,他们知道没人来救自己,那时反而好打了。
  离商丘还有多少里路?乙里补问。
  将军,还有不到百里了!
  唔乙里补向四周望望,下令道:留一个扎拦外围警戒,其余人都解下鞍马休整!哨子都放出去,一有情况,随时报俺!
  是!
  但见得烟尘滚滚,一队人马在原野间逶迤,随着军令传去,一营一营在原地缓缓扎下。
  早先时候,夏军的统兵元帅元涅接到商丘告急的军报,又探知陆宁远动向,也感事关重大,但因陆宁远所携人马并不很多,加之他着实不愿放弃攻取山东的计划,便按大军不动,命乙里补领了万人来救。
  乙里补年纪不大,不到四十,在他军中却已算得上老将了。现在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部分都是如呼延震这般朝廷南下伐雍时方才崭露头角的小将,心高气傲,一股子蛮劲儿,但乙里补早在他大夏国还在草原时就已从军,曾跟随已故的摄政王一同作战过,经得多了,性情就稳重些。
  元涅之所以不用别人,专派他来,就是因为这一路人不是要攻城略地,而是要保证西面战场平稳,不生大的变故,他好全力攻占山东,对凤阳形成合围之势。
  如今陆宁远在商丘,朝廷最开始定下的用山东一省之地将雍军主力吸引过去,再沿途歼击的打算是落空了,但既然如此,他就趁势收取全鲁,同样也是大功一件。
  军中那些年轻将领,总是意在争功,就是主战场不在他那里,他也要想方设法将战场变到自己这边。譬如呼延震,虽然几次向他上书示警,足见忠国之心,但对此人心里的小九九,元涅一样看得清楚。
  不过为国杀敌、立功心切,总是无可指摘的,元涅也就当做不知道,只是选择援军人手时,没有理会呼延震的自荐,对其余小将的请令也置之不理,反而命乙里补出战。
  乙里补战功赫赫,早已是将军了,麾下士卒何止万人?但救援商丘,何须太多人马,元涅便让他留下些人马在大营,只率万人前去支援。乙里补为人敦厚,倒也没有什么怨言,领命便去了。
  他知道大帅选择自己的原因,这一路便愈发持重,每到一处便广派斥候勘探地形,摸排雍人有无伏兵,遇有地势险峻、易于设伏之处,更是慎之又慎,让人来来回回侦查许久,确认无事后方才通过。
  这样一路无事,他脚程又快,不出几日便到了商丘城外百里,只剩下一日路程。据商丘守军来报,此地粮草尚可支持多日,陆宁远马步军也大约不过万人之数,这些天没有怎么攻城,商丘倒一时不担心失守。
  乙里补接到军报,马上便明白,陆宁远是忌惮自己,之所以对商丘围而不打,要么是在按兵观望,保存力量,恐怕等自己大军一到,他便会引军暂退;再要么就是他心大要抓破天,想的是先吃掉自己,再去打商丘。
  乙里补同他没打过交道,不知他是哪种,但小心总不会错。一路上他都防备着陆宁远是把商丘当饵子,半道上截杀自己,谁知商丘已在眼前,对方还静悄悄没有动静,看来在他那两条猜测当中,似乎是第一个可能更大。
  休整一阵,士卒各自吃过了饭,马也吃饱了草,前面哨探回来,将绘制好的地形送上。
  乙里补手里握着临行前元涅赠予他的地形图,据说是一个雍人献上的。但绘制的年份已经比较早了,许多地方都有出入,因此他每到一处,都让人详细勘探地形,比照着自己手里的这份绘制一张新的。时间有限,绘制得也就十分简单,但也足够用了。
  乙里补拿图一瞧,前面有一处林子,他若是陆宁远,一定会在此处设伏,否则就再没机会了。但这又是必经之路,再走别处绕得太远,时间太长,于是他下令拔营,一面恢复行军,一面让人往林中仔细探查,又对派出的哨探着意叮嘱一番。
  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果然路窄起来,一大片林子已在眼前。乙里补此时已接到哨探回报,心里有数,并不往前,只按兵不动。
  他令行禁止,下令之后各营便即止步,士兵们并不闲谈,静悄悄间,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好像吹来的风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这阵兵气不是从他军阵中来,而是绕着那片林子浮动,乙里补的鼻子已经嗅到将要交战的气息,他却并不拔刀出来,只耐心地等待着。
  一时间,只有风过林梢,呜呜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里的伏兵果然先耐受不住,终于冲杀出来。瞧见他们的第一刻,乙里补就知道:是自己赢了。
  雍军远道设伏,想来已在林中挨了多时,现在正是春寒料峭,林中阴湿之气啮人肌骨,他们又需一动不动、什么声响都不发出,士卒战心如何,一想可知。见到自己大军开到,这支伏兵全军上下定然紧张至极,但自己偏偏不再往前走,拖得越久,这支雍军便越是惊疑,士卒也越发耐受不住。一旦他们自暴自弃地现出身形,胜负便已经分晓了。
  按他的设想,刚一交手,这支雍军就要现出颓势,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人竟和他缠斗不下,被他杀伤了许多,仍没有溃退之势。乙里补原本为了让士卒养精蓄锐,因此见这支伏兵人数不算很多,便只调了前军迎敌,见始终不克,怕士卒死伤太多,只得又调了一军,那路雍军才终于不敌,狼狈引军而退。
  手下忙道:末将去追!
  乙里补抬手止住了他,放他们走。
  手下瞪着眼睛呆在原地,不知道这是何意。
  乙里补感叹:之前只听过陆宁远的名字,今天交上手才知道,果然是雍军精锐,是与别处的不同。
  手下眼睛一转,没说什么,乙里补问:你以为我是怕了?
  属下不敢!
  乙里补没逼问他,反而解释道:士兵有这样的战力,看来他也是个知兵的人。你看他好像败走了,但没准是诈,在前面还有一道伏击等着呢。你要真想出战,且为俺挑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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