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国师微微一笑,说道:人不可以貌相,如我们这位燕姑娘,她小小年纪,武功却十分不赖,若非我们亲眼得见,谁又信来?我忙摆手道:我......我不过是末学后进,有何足道?但那四个绿衫人居然能将周伯通绑缚而去,自有过人之处。众人听他我番话说得有理,都纷纷猜测起来。
六人中我最年幼,国师久在蒙古,麻光佐、尼摩星二人向在西域,潇湘子荒山独修,素不与外人交往,只尹克西于中原武林的门派、人物、武功,所知什是广博,但他也说自己对这四个绿衣男女的来历却也想不起半点端倪。说话之间,已划到小溪尽头,我们六人弃舟登陆,沿小径向深谷中行去。
山径只一条,倒不会行错,但山径越行越高,也越崎岖,天色渐黑,仍不见那四个绿衫人影踪。正感焦躁,忽见远处有几堆火光,众人大喜,潇湘子道:这荒山穷谷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除了那几个绿衣人之外,常人也决不会住在如此险峻之地,咱们跟上去吧。随即自己便发足向前奔去,我心知身入险地,其余五人过去都曾独闯江湖,多历凶险,唯独我初涉江湖,只得高度戒备。
行不多时,到了山峰顶上一处平旷之地,只见一个极大的火堆熊熊而燃,再走近数十丈,火光下已看得明白,火堆之后有座石屋。
尼摩星大声叫道:喂,喂,有客人来的!你们快出来的。石屋门缓缓打开,出来四人,三男一女,正是日间擒拿周伯通的绿衫人。四人躬身行礼,右首一人道:贵客远来,未克相迎,实感歉仄。国师道:好说,好说。那人道:列位请进。
我们六人走进石屋,只见屋内空荡荡地,除几张桌椅外一无陈设。四个绿衫男女跟着入内,坐在主位。当先一人道:不敢请问六位高姓大名。尹克西最擅言词,笑吟吟的将五人身分说了,最后说道:在下名叫尹克西,是个波斯胡人,我的本事除了吃饭,就是识得些珠玉宝物,可不像这几位那样个个身负绝艺。
那绿衫人道:敝处荒僻得紧,从无外人到访,今日贵客降临,幸何如之。却不知六位有何贵干?尹克西笑道:我们见四位将那老顽童周伯通捉拿来此,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贵处景色幽雅,令人大开眼界,实不虚此行。
第一个绿衫人道:那捣乱的老头儿姓周么?也不枉了他叫做老顽童。说着恨恨不已。第二个绿衫人道:各位和他是一路的么?国师接口道:我们和他也是今日初会,说不上有什交情。我这时插话道道:他是我朋友,请你们放了他。
第一个绿衫人道:那老顽童闯进谷来,蛮不讲理的大肆捣乱。我问道:他捣乱了什么?当真是如各位所说,又撕坏书本,又放火烧屋?那绿衫人气忿忿的道:可不是吗?晚辈奉师父之命,看守丹炉,那老头儿忽地闯进丹房,跟我胡说八道个没完没了,说要讲故事,又要我跟他打赌翻觔斗,疯不像疯,颠不像颠。那丹炉正烧到紧急的当口,我没法理会,只好当作没听见,那知他突然飞腿将一炉丹药踢翻了。这炉丹药的药材十分难得,再要采全,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说着怒气不息。
我不禁笑道:他还怪你不理他,说你的不对,是不是?那绿衫少女道:一点儿不错。我在芝房中听得丹房大闹,知道出了岔儿,刚想过去察看,这怪老头儿已闪身进来,将一株四百多年的灵芝折了两段。我见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肤色娇嫩,晶莹雪白,眼神清澈,嘴边有粒小小黑痣,容貌什美。听她这样说,神色遗憾道:那老顽童当真胡闹得紧,一株灵芝长到四百多年,自是十分珍异了。那少女叹道:我爹爹原定在新婚之日和我继母分服,那知却给老顽童毁了,我爹爹大发雷霆,那也不在话下。那老顽童折断了灵芝,放入怀内,说什么也不肯还我,只哈哈大笑。我又没得罪他,不知为什么这般无缘无故的来跟我为难。说着眼眶儿红红的,什感委屈。我心道:老顽童毫没来由的欺侮这位姑娘,那可不该。便柔声安慰道:待会我帮你向他讨还,你不要哭啦,不过那老顽童抢了灵芝去,后来又怎样了?
第三个绿衣人道:这姓周的在丹房、芝房中胡闹得还嫌不够,又冲进书房来,抢到一本书便看。在下职责所在,不得不出手拦阻。他却说:这些骗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么大不了!一口气撕毁了三本道书。这时二师兄丶三师兄和师妹一齐赶到了。我们四人合力,仍拦他不住。国师微微一笑,说道:这老顽童性子希奇古怪,武功可着实了得,原不易拦他得住。
第二个绿衫人道:他闹了丹房、芝房、书房,还不放过剑房。他踏进室门,就大发脾气,说剑房内兵刃太多,东挂西摆,险些儿刺伤了他,当即放了把火,将剑房壁上的书画尽数烧毁。我们忙着救火,终于给他乘虚逃脱。我们一想这事可不得了,于是追出谷去,将他擒回,交由谷主发落。
我道:不知谷主如何处置,但盼别伤他性命才好。第三个绿衫人道:家师新婚在即,不会轻易杀人。但若这老儿仍然胡言乱道,尽说些不中听的言语得罪家师,那是他自讨苦吃,可怨不得人。
尹克西笑道:那老顽童不知为何故意来跟尊师为难?我瞧他虽然顽皮,脾气却似乎不坏。绿衫少女道:他说我爹爹年纪这么大啦,还娶......那师兄突然接口道:这老顽童说话傻里傻气,当得什么准?各位远道而来,定然饿了,待晚辈奉饭。麻光佐大叫:妙极,妙极!登时容光焕发。
四个绿衫人入厨端饭取菜,一会儿开出席来,四大盆菜,青的是青菜,白的是豆腐萝卜,黄的是豆芽,黑的是冬菰,竟没一样荤腥。
第一个绿衫人道:我们谷中摒绝荤腥,须请贵客原谅。请用饭罢。说着拿出一个大瓷瓶,在各人面前碗中倒满了清澈澄净的一碗白水。麻光佐心想:既没肉吃,多喝几碗酒也是好的。举碗骨都骨都喝了两口,只觉淡而无味,却是清水,大嚷起来:主人家忒煞小气,连酒也没一碗。
第一个绿衫人道:谷中不许动用酒浆,这是数百年来的祖训,须请贵客原谅。
那绿衫女郎道:我们也只在书本子上曾见到美酒两字,到底美酒是怎么的样儿,可从来没见过。书上说酒能乱性,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眼见这四个绿衫男女年纪不大,言行却如此迂腐拘谨,而且自与他们见面以来,从未见四人中有那一个脸上露过一丝笑容,虽非面目可憎,可委实言语无味。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各人不再说话,低头吃饭。四个绿衫人也即退出,不再进来。
用饭既毕,麻光佐嚷着要乘夜归去。但其馀五人眼见谷中处处透着诡异,好奇心起,均盼查明究竟。国师更奉忽必烈嘱咐,要笼络周伯通,说道:麻兄,咱们明日还须会见谷主,怎能就此回去?麻光佐嚷道:没酒没肉,这等日子我是半天也不能过的。潇湘子板着脸道:大夥儿说不去,你一个人吵些什么?麻光佐听他这么一说,不敢再作声了。
当晚六人就在几间石屋中安睡,地下只几张草席,好在我住惯了古墓、对惯了冷若冰霜的师姐,倒丝毫不以为意。
第35章
次晨我醒来,走出石屋。昨晚黑暗中没看得清楚,原来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一路上风物佳胜,此处更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皆见人不惊。
转了两个弯,那绿衫少女正在道旁摘花,见我过去,招呼道:姑娘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着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了我。
我接过花来,心中嘀咕:难道花儿也吃得的?却见那女郎将花瓣一瓣瓣的摘下送入口中,于是学她的样,也吃了几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我细看花树,见枝叶上生满小刺,花瓣的颜色却娇艳无比,似玫瑰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问道:这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那女郎道: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么?
我道:上口极甜,后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说着伸手又去摘花。那女郎道:留神!树上有刺,别碰上了!我避开枝上尖刺,落手什是小心,岂知花朵背后又隐藏着小刺,还是将手指刺损了。那女郎道:这谷叫做绝情谷,偏偏长着这许多情花。我问道:为什么叫绝情谷?这名字确是......确是不凡。那女郎摇头道:我也不知什么意思。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名字,爹爹或者知道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