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村中唯一幸存的疯癫老妪,口中反复念叨着:“红果……引怨……仙气……锁……”
  “引怨,锁仙?”
  “应”,白影,商军在用樱桃做饵,布一个局,目标是他。
  “申公豹……”
  那个阴险的国师,定是从某种渠道探知了他对与应的执念,甚至可能窥见了七苦元君的存在。
  他想用这沾血的樱桃,这刻意模仿的“应”字,刺激他,引他入魔,或者……引出与应?
  “传令,全军戒备,斥候散出五十里,重点搜索有樱桃树或邪气异动之地,申公豹,必有后手。”
  果然,三日后,前线斥候带回染血的布条和一捧新鲜得诡异的樱桃,樱桃殷红饱满,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与一丝被刻意扭曲过的香气。
  布条上用血写着:“欲寻故影,独赴葬樱谷。”
  葬樱谷,位于商军控制腹地的一处绝地,传闻谷中终年弥漫毒瘴,误入者尸骨无存。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
  “哪吒,不可!”
  “我必须去。”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能再等,不能再被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戏弄。
  他要亲手撕开这阴谋,看看申公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看这血樱桃背后,是否真的有一丝与应的踪迹。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闯。
  “为我掠阵。”哪吒丢下这句话,混天绫一卷,冲向葬樱谷方向,战甲破风,沿途伤口只飘落细碎花瓣。
  葬樱谷名副其实。
  谷口狭窄,向内望去,并非想象中毒瘴弥漫,反而开满了樱桃树。
  只是这些树极其诡异,树干漆黑如焦炭,枝叶却是病态的深绿,上面挂满了累累的,血一样红的樱桃。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甜香充斥整个山谷,地上铺着厚厚层腐烂的落樱,踩上去绵软粘腻。
  哪吒踏入谷中,火尖枪斜指地面,警惕着四周,混天绫在周身缓缓游弋。
  “哈哈哈……”一阵阴冷的笑声从谷内深处传来,“三太子果然情深义重,为了故人,龙潭虎穴也敢闯。”
  他手中托着一个血玉雕成的钵盂,钵盂内盛满了粘稠暗红的液体,上面漂浮着几颗血樱桃,正散发出微弱的灵光。
  “看看这个,”申公豹将钵盂微微倾斜,那灵光挣扎扭动,竟隐约透出一丝与应的气息,但极其微弱且痛苦。
  “你的小师妹,七苦元君……她的气息,是不是很怀念?可惜啊,灵山护持太严,真身难动,只能借这‘血樱引魂阵’,从她散落世间的怨气里,硬生生撕扯出这么一点‘味道’来。”
  商军用无辜者的血浇灌邪樱,用残忍的仪式强行捕捉与应在世间可能残留的碎片,制成这恶心的饵,就为了引他入瓮,引他发狂。
  “你找死!”
  哪吒怒火焚心,杀意冲天而起,山谷中的血樱树树叶沙沙作响,如同鬼泣。
  “找死?”申公豹大笑,猛地将血玉钵盂往地上一砸,“阵起!”
  整个葬樱谷地面亮起刺目的血光,无数道由粘稠血气和扭曲樱魂构成的锁链从地面,从黑樱桃树上爆发,直扑哪吒。
  “哪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申公豹在阵外狂笑,“杀孽缠身,戾气盈天!你和她早已是云泥之别!灵山清净地,岂容你这等血海罗刹?她认不出你?那她是不愿认你!不敢认你!你靠近她,只会玷污她的莲台!”
  句句诛心。
  哪吒挥枪格挡着漫天血链,混天绫绞碎无数邪魂,花瓣与破碎的血色灵光交织飞溅。
  “闭嘴!”哪吒嘶吼,枪势更加狂暴,一枪穿过数条血链,直指阵眼核心。
  他不能被蛊惑,他要撕碎这邪阵,毁了那拘禁着与应残念气息的血玉碎片。
  然而,就在他枪尖即将触及阵眼核心的瞬间,那核心处的光团猛地颤动,一股极其微弱却熟悉的气息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太微弱,却无比纯粹,瞬间穿透了污浊的血气。
  哪吒的动作猛地一滞,是她的气息,虽然只有一丝,虽然被邪阵扭曲得痛苦不堪,但那确确实实是与应的本源气息。
  “与应……”
  他失神低唤。
  就在这出神的刹那,数道最粗壮的血链趁机死死缠上了他的四肢和脖颈,邪秽之力疯狂涌入,试图侵蚀他的神志。
  “成了!抓住他!抽其本源,炼入阵中!有他的执念为引,定能撕开灵山屏障,将那菩萨的真灵也拖下来!”
  魇影卫的吟唱声陡然拔高,骨幡猎猎作响,整个葬樱谷的邪阵光芒大盛,血链收紧。
  哪吒被血链死死缠绕,邪力如冰冷的毒蛇钻入四肢百骸,周身花瓣狂乱飞舞,却在接触到血色锁链时迅速枯萎,化为灰烬。
  那丝熟悉的气息,在他识海中炸开剧痛与混乱。
  “……她认不出你?是不愿!不敢!”
  “……玷污她的莲台!”
  “……抽其本源!撕开灵山!”
  是啊,他满身杀孽,戾气冲天,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怎配靠近那灵山清净地?那冷漠的称呼,是否正是她无声的厌弃?
  绝望的阴影几乎要将他吞噬,血链越收越紧,邪力疯狂蚕食着他的神志,试图将那深埋的疯狂彻底引爆。
  就在意识即将被拖入黑暗的瞬间,掌中紧贴胸口的某处,传来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暖意。
  是那条发带。
  褪色染血的边缘早已磨损,唯有金线绣的莲花纹路,隔着冰冷的战甲和里衣,顽固地烙印在他心口,像一道微弱却永不熄灭的星火。
  “师兄,这发带可要收好,我答应种一辈子萝卜才换来的。”
  少女清凌凌带笑的声音,穿透了十四年的血雨腥风,穿透了申公豹恶毒的诅咒,无比清晰地在他心底响起。
  不是冰冷的元帅,三太子。
  是师兄,是那个只属于乾元山时期的称呼,是那个专属于她的称呼。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暖意汹涌回溯,樱桃林里的追逐,溪水边的笑闹,莲池畔的侧脸……还有她最后时刻,那近乎温柔的悲伤眼神。
  缠绕在他身上的血链应声崩碎,混天绫狂啸着席卷整个山谷,黑樱桃树摧枯拉朽般碎裂,阵眼核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第29章
  哪吒杀穿了葬樱谷。
  申公豹的邪阵在他暴怒的枪下粉碎,血樱桃树燃起大火,黑烟冲天。
  魇影卫的骨幡折断,惨叫声中,他们的魂魄被混天绫绞成碎片。
  申公豹逃了,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那破碎的血玉钵盂,里面残存的与应的气息,也在火焰中消散殆尽。
  哪吒站在燃烧的谷中,火光照亮他染血的脸,花瓣从伤口飘落,混着灰烬,无声消逝。
  他弯腰,从焦土中拾起一块未完全毁掉的血玉碎片,指尖触碰的瞬间,一段破碎的记忆涌入——
  与应死的那天。
  不是战场,不是意外,而是她自己选的,天道选中她,要她成为承载世间怨气的容器,苍生苦难太多,需要一个七苦元君来背负。
  她没告诉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莲池边,望着水面,轻声说:“师兄,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他当时在擦枪,头也没抬:“去哪?我陪你。”
  她笑了笑,没回答。
  后来,她死了,不是战死,不是被害,而是自愿散尽魂魄,化入天地,承受众生怨念。
  师父告诉他:“与应没死,只是成了灵山的七苦元君,这一世与你相识,是她的劫,也是她的缘,她要历遍七苦,才能真正超脱。”
  哪吒攥紧血玉碎片,指节发白。
  她不是厌弃他,不是忘了他,而是背负了比他更沉重的宿命,她成了七苦元君,冷眼旁观世间苦难,连自己的感情都要斩断。
  而他呢?他还在战场上发疯,还在为一条发带拼命,还在等她回来骂他一句“脏死了”。
  多可笑。
  他站起身,混天绫缠绕回臂间,火尖枪上的血已干涸,枪尖映着残火。
  “灵山是吧?”他冷笑,“好,我去找你。”
  不是重逢,是讨债。
  他倒要问问——
  这苍生的苦,凭什么要她来背?这该死的天道,凭什么要她来牺牲?
  如果七苦元君必须无情无欲,那他就杀上灵山,亲手打碎她的莲台。
  哪吒踏出葬樱谷,身后烈焰未熄,身前长夜未尽,他抬头望向西方天际,那里隐约可见灵山的轮廓。
  “七苦元君……”
  他低声念着这个陌生的封号,嘴角扯出冷笑,火尖枪在手中转了个圈,枪尖划过空气发出尖锐啸声。
  回到军营,哪吒直接闯进姜子牙的营帐,老丞相正在研读兵书,见他浑身杀气地进来,不由皱眉:“你又去……”
  “我要去灵山。”
  姜子牙手中的竹简啪嗒一声掉在案上:“你疯了?伐纣大业未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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