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刻意咬重“我们”二字,指尖在她下巴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带着十足的挑衅,看向杨戬。
  与应又气又羞,用力去推他。哪吒这才慢悠悠地直起身,却在后退时,动作一滞。
  两人腰间的衣带,因方才那番拉扯纠缠,不知何时竟紧紧地绞在一起,绯红的系带死死缠住与应腰间的月白,打成了一个难解难分的死结。
  杨戬的目光落在那刺目纠缠的衣带上,眼神深了一瞬。
  哪吒低头瞥了一眼那纠缠的红白,又抬眼看向杨戬,忽然恶劣地勾起唇角,故意用力扯了扯自己腰间的丝绦:“怎么?杨师弟连这也要管?”
  与应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气得抬脚狠狠踩在他脚背上:“哪吒!你幼稚不幼稚!”
  杨戬沉默地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却又停下,只留给两人一个清冷的背影,声音听不出喜怒:“师父在等。”
  哪吒轻哼一声,不耐烦地伸手去解那纠缠的衣带,可越是心急,那结反而缠得越紧越死,如同两人此刻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与应看不下去,也伸手去帮忙。两人的指尖在紧密缠绕的衣带间不可避免地相触。
  哪吒反手一握,攥住了她试图解开结的手指,他掌心滚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沙哑:“……就这样回去……也行。”
  “你疯啦!”与应耳根瞬间红透,像被烫到般猛地抽手,就在这用力一挣之下。
  “刺啦!”
  那紧紧纠缠的衣带终于不堪拉扯,生生从中断裂。
  与应因反作用力向后跌坐,摔在满地的粉白落英之中,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绯红系带,而哪吒腰间,则挂着残存的半截月白丝绦,孤零零地在风中飘荡。
  杨戬闻声回身,正看见哪吒低头盯着手中那半截断掉的月白丝绦发愣。
  少年耳尖通红,像是被这断裂的丝绦灼伤,他猛地将那段月白狠狠塞进自己怀里,动作带着恼羞成怒的粗暴,抬头冲着与应凶巴巴地低吼:“看什么看!赔我的!”
  “明明是你先——”与应气结,捏着那半截红带子想反驳。
  “走了!”哪吒却不给她机会,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几乎是半扶半推地箍着她的肩膀,强行带着她往洞府方向快步走去,只丢下一句恶狠狠的,“……回去再跟你算账!”
  那语气,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某种狼狈的掩饰。
  杨戬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落英缤纷的山径上推搡纠缠着远去。
  山风再次吹起,卷起地上的花瓣,将那断裂的红白两色碎绦也裹挟其中,在他眼前纠缠飘散。
  他看到少女气鼓鼓地伸出手,在那少年腰间软肉上重重捏了一把,惹得少年夸张地弯腰痛呼,随即竟直接将她拦腰扛在了肩头。
  在少女的惊呼挣扎声中,少年扛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前方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树掩映的深处。
  哮天犬低呜一声,跑到刚才争执的地方,低头嗅了嗅,叼起一片沾了泥土的完整花瓣,蹭了蹭主人的靴子。
  杨戬弯腰,从它口中接过那片花瓣。
  翻转过来,只见花瓣背面,还粘着半根断裂的月白丝绦,在透过叶隙的日光下,闪烁着微弱的丝光。
  他指尖轻轻捻了捻那冰冷的丝线,随即松开。
  山风呼啸而过,那片花瓣连同那半根月白丝绦,便一同被卷起,朝着哪吒与应消失的方向飘去,渐渐变小,最终彻底消失在杨戬的视线里。
  与应推开院门的瞬间*,呼吸一滞,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哪吒立于晨光熹微的庭院中,一袭素白长衫取代了惯常的烈烈红衣。
  清冷的晨光落在他身上,奇异地冲散了眉眼间那抹固有的艳丽张扬,竟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清冷矜贵,如同月下初绽的白莲,带着疏离的仙气。
  她愣在原地,怀疑是昨夜未散的梦境:“……哪吒?”
  哪吒闻声侧过脸,唇角勾起一个与这身白衣不甚相配的熟悉弧度:“怎么,认不出来了?”
  与应盯着他看了半晌,脑中灵光一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你该不会……”
  “闭嘴!”哪吒耳根瞬间漫上可疑的红晕,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秘密,有些狼狈地甩手丢给她一个空竹篮,“摘樱桃去!”
  满树红果累累,压弯了枝头。
  哪吒倚在树干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几颗樱桃,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树下的身影。
  与应今日穿了身藕粉色的窄袖短衫,配着荷绿色的罗裙,在枝叶婆娑,红果掩映的樱桃树下轻盈地转来转去,像只误入凡尘贪恋甜美的粉蝶。
  “你老看我做什么?”与应摘了颗饱满的樱桃,朝他丢去,“莫非这身白衣,穿得你浑身不自在?”
  哪吒抬手接住那枚红果,指尖无意识地一捻,鲜红的汁液瞬间在洁白的袖口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他盯着那片污渍,沉默片刻,声音里带着紧张:“……你觉得……我穿白色如何?”
  与应歪着头,故意拖长了调子:“嗯——挺好看的呀。”
  她看着少年眼中倏然亮起的光彩,压下莫名的酸涩,眨了眨眼,“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笑意盈盈,“还是那灼灼如火的红色,最衬你。”
  少年脸上的期待瞬间垮塌,脸色一黑,像是被踩了尾巴。
  他赌气般一把拽过身旁低垂的樱桃枝,用力摇晃,仿佛要将这满树象征短暂欢愉的红果尽数摇落。
  “哗啦啦——”簌簌的落花和几颗熟透的樱桃兜头洒下,落了与应满头满身。
  “呀!”与应笑着躲闪,裙摆旋开如荷叶,却不小心踩到湿滑的青苔,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仰倒。
  哪吒瞳孔一缩,身体比思绪更快,本能地伸手去揽她的腰。
  然而指尖即将触及柔软腰肢的刹那,脑中猛地闪过她昨夜那句“你欺负我”的控诉,伸出的手硬生生在半空僵住,力道猛地收回。
  “噗通!”
  与应结结实实摔进了柔软的草丛里,溅起几颗草籽。她撑起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你居然不接我?!”
  “……”哪吒别过脸,耳根红得滴血,声音闷闷的,“某些人不是嫌我欺负她么。”
  语气里带着别扭的委屈。
  与应气得抓起一把湿漉漉的草叶朝他扔去:“小气鬼!”
  哪吒侧身轻松躲开,可那身矜贵的白衣却被旁逸斜出的树枝“嗤啦”一声,勾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活该!”与应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却在目光触及他因动作而微微敞开的衣领时,笑声戛然而止。
  那撕裂的白衣缝隙里,赫然露出了一抹鲜艳夺目的红,他竟然在素白衣衫下,偷偷穿着那身惯常的红衣?!
  哪吒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瞬间像被烫到,手忙脚乱地去掩那泄露的“秘密”:“看什么看!”
  与应却已凑近,指尖点在他微敞的胸口衣襟处:“嘴上说着不穿红,里头却藏得严严实实?威风凛凛的三太子,何时也学得这般口是心非了?”
  “要你管!”哪吒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按回身后的樱桃树干上,树身微震,几颗熟透的樱桃应声坠落。
  袖口还沾着鲜红的樱桃汁,如同心口泄露的秘密,他低头逼近她,灼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鼻尖,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再说一遍,谁、适、合、红、色?”
  与应毫不示弱,指尖一勾,彻底扯开他那道被树枝划破的衣襟,果然,里面是鲜艳如火的红衣,衬得少年裸露的锁骨和紧致的胸膛愈发如玉般莹润。
  “果然,”她目光灼灼,带着欣赏,“还是这烈焰般的红色最衬你,它是你的骨,你的血,你的……不可磨灭。”
  “至于这白衣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轻轻拂过他被勾破的衣领边缘,“也挺好,就是——”
  “就是什么?”哪吒追问,目光紧锁着她。
  “就是不像你了。哪吒就该是烧穿九重天的烈火颜色,何必学那转瞬即逝的流云,披一身格格不入、注定消散的白?”
  少年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低头闷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笑声里带着释然和自嘲:“……蠢死了。”
  也不知是在说谁。
  与应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仰头看着他,目光清澈而认真:“而且,无论在哪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你出现,我第一个看向的,肯定是你啊。就像飞蛾……总会找到它的火。”
  这不是诱哄,也不是刻意的乖顺,是切切实实、发自内心的坦诚。
  于是,她清晰地看到少年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霞色。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恶声恶气地掩饰着羞赧,抬手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头顶,“若下次再敢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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