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没有试图挣脱,反而伸出自己温热的手,轻轻覆在了那只紧抓着她脚踝的,冰冷手背上,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它。
  哪吒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颊边和颈侧,几缕发丝蜿蜒滑入半敞的衣领。
  那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少年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平坦紧实的腰腹。
  平日的张扬意气被水汽氤氲冲散,湿透的黑发,沾着水珠的睫毛,半隐半现的锁骨,在月色萤光下,透出一种惊心动魄,近乎妖异的艳丽。
  他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声音带着水汽的微哑:“怎么?莫不是真被我这水鬼的‘美色’迷了心窍,忘了自己是来捉妖的?”
  第9章
  与应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一滴饱满的水珠正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汇聚、滑动,欲坠未坠。
  熟悉的饥饿感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她几乎想立刻扑上去,狠狠咬住那滴水珠滚落的地方,但理智死死拉住了她。
  不行,师兄会生气。
  生气了……味道就不对了。
  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与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声音刻意放冷,带着点审问的意味:“哪来的妖孽,竟敢假扮三太子?”
  哪吒眼中笑意更深,很快入戏,身体又往上浮了浮,露出更多被水浸透的胸膛,水珠顺着肌理滚落。
  他语调慵懒又傲慢:“啧,三太子和我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那是他的荣幸,怎能怪我?”
  与应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你这妖孽,当真是冥顽不灵。”
  池水随着哪吒的动作轻轻翻涌,他支起身体,离桥面更近了些。
  下巴上那颗悬了许久的水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滴落在与应覆在他手的手背上。
  哪吒故作懊恼地叹了口气,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鲜红的唇在月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唉,看来是瞒不过仙子了,那……仙子可是要亲自‘收’了我?”
  他尾音拖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真的在等待她的“降服”。
  与应看着眼前这幕活色生香的“艳鬼图”,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哪里是什么索命水鬼?分明是勾魂摄魄的艳鬼!
  他的小师妹半垂着眼看他,那张总是无悲无喜,如同精致玉雕的脸上,此刻总算有了些生动波澜。
  哪吒心中暗忖:若能再鲜明些就好了……像那池中初绽的莲,带着露珠的颤意。
  他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这丫头刚才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该如何“享用”掉他。
  师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呢。
  哪吒的睫毛又密又长,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当他心念微动或者打着坏主意时,那蝶翼般的睫毛会难以自抑地轻轻颤动。
  与应的目光顺着那颤动的睫羽向下,落进他深潭似的眼瞳里,那滴溜溜的眼珠轻轻一转,手腕微抬,故意撩起一捧冰凉的池水泼向她。
  冰凉的池水顺着与应的脸颊缓缓滑落,她只是轻轻眨了眨眼。
  一滴水珠恰好坠落,砸在他因坏笑而弯起的唇角上,洇开一片晶亮的水痕。
  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少年此刻仰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颈侧,姿态看似虔诚地仰望,眼神深处却潜藏着水鬼般的诱惑,仿佛随时准备将她拖入这迷离的深渊。
  一个蹲在微凉木桥上,裙摆被水洇湿;一个半身浸在幽暗莲池里,水波轻漾。
  满池清荷在夜色中摇曳生姿,可在与应眼中,天地间仿佛只盛开着眼前这一朵。
  鲜艳,炽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灼烧着她的理智。
  半晌,与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下心头那股几乎要烧起来的燥意,带着些投降的意味:“别闹了。”
  哪吒单手支着下巴,哪吒单手支着下巴,湿漉漉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
  眼神带着戏谑:“这就认输了?”
  与应刚想直起身,膝盖却被他的手牢牢摁住。
  脚踝上的桎梏松开了,那只带着冰凉水汽的手却转而抚上她的鬓角,带着点故意的狎昵,将几缕碎发濡湿。
  哪吒满意地看着她被水浸润后更显清冷的脸庞,然而,对方并未如他预想般羞恼或反击。
  她只是平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雕花精致的朱红木匣,搁在两人身侧干燥的桥板上。
  哪吒挑眉,目光被那抹鲜亮的朱红吸引:“什么好东西?”
  与应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他搭在自己膝盖上的那只手腕,她的掌心温热干燥,与他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
  “你先出来。”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眼珠灵动地一转,浓密的睫毛随之轻颤,语气带上几分无赖:“你拉我起来。”
  无赖。
  与应作势要抽回手,却被他反手一握,十指瞬间交扣,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水鬼”得寸进尺,身体又往上浮了浮,胸膛几乎贴到桥沿,声音低沉蛊惑:“仙子不是要‘收’了我吗?光说不练可不行……动手啊。”
  他微微用力,作势要将她拉入水中。
  与应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般俯下身,弯腰环住他湿透的肩膀。
  带着夜间凉意和草木清冷气息的怀抱,瞬间被少年身上灼热的体温和水汽填满。
  哪吒首先嗅到的是清幽香气,随之而来的是姑娘家独有的柔软温香的身躯,紧密地贴合着他。
  “喂,你……”哪吒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慌乱。
  但很快,哪吒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那环抱的手臂只是虚虚地搭着,带着一种生疏无措的笨拙。
  这双手沾过妖血,掏过心肺,终结过生命,却似乎从未学习过如何拥抱一个活生生的人。
  “与应?”哪吒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两人此刻的姿势过分亲密,湿透的衣衫下,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相互传递。
  但出乎意料地,他并未感到任何不适或排斥。
  哪吒也是除母亲之外,第一次与一个姑娘如此贴近。
  少女的身体与他截然不同,柔软纤细,带着一种易折的脆弱感,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整个圈入怀中。
  他有些慌乱,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向何处,最终只是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笨拙地安抚着。
  与应的头发很长,平日只用一根简陋的木簪松松挽着,穿着素净的道袍,总透着几分疏离。
  此刻,哪吒却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缠绕着的属于他的莲花淡香。
  这丫头……竟像是被他池子里的水汽给“腌”入味了?
  搭在他后背的手忽然收紧,拽住了他湿漉漉的发尾。
  与应的声音闷闷传来:“快起来……我没力气了。”
  “好好好。”哪吒不再逗她,松开了不知何时环在她腰后的手,却发现与应依旧牢牢地环着他的肩膀,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怎么?”他微微侧头,湿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戏谑,“还没抱够啊?”
  嗯。与应在心底诚实地回答。
  嘴上却飞快地否认:“没有。”
  同时迅速松开了手臂,仿佛被烫到。
  哪吒显然不信,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利落地撑身坐上木桥边缘,长腿还浸在池水中晃荡,目光落在旁边那个朱红的匣子上。
  他很期待:“现在总能看看是什么了吧?”
  与应默默擦干手上沾染的水珠,这才拿起匣子递过去。
  哪吒见状,也认真地挥手蒸干掌心的水汽,确保干燥后,才珍重地接过。
  匣盖轻启。
  三条绯红如霞光的发带静静躺在柔软的衬布上,两条略短,一条稍长,均以极细密的针脚绣着清雅的莲花纹路,云絮般的材质中,月华流转,光华内蕴。
  他指尖轻触,触感轻软得不可思议,像捧着一团温热凝固的霞光,又像……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想分享这份惊喜,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放大的清澈见底的浅眸里。
  与应的眼睛生得极好,眼尾微挑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媚,偏偏又生了一双清澈圆润的杏眼,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份潜在的风情。
  长长的睫毛并不卷翘,如同鸦羽低垂,瞳色浅淡如琉璃,清晰地映着月光和他微怔的脸。
  她微微启唇,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生辰吉乐。”
  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会……
  哪吒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猛地别开脸,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条发带端详,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哪弄来的好东西?”
  “我织的。”与应回答得简单。
  哪吒却立刻皱眉,一把抓过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指尖划过她的掌心、指腹,寻找可能被针扎伤的痕迹:“没伤着吧?笨手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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