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倒也算不上什么皇亲贵戚,我听闻前不久皇后欲要替小殿下相看,便将几位贵女的画像放在小殿下书房中,谁知小殿下竟当众清走所有画像,其中……”
  众人议论纷纷,而后又忽然敛声,周围陷入沉寂。
  就在洛卿龄思考着如何应对时,身后一声嗤笑,却无人敢回头,亦无人敢接话。
  “私自议论皇室,杖三百。”声音熟悉,语气平静,不怒而威。
  即便不回头洛卿龄也能准确猜出来者何人。只见秦砚珩不知何时站在众人身后,今日小殿下一身红黑锦缎圆领袍,领口处压襟换了一块羊脂玉,红金色圆领上露出白皙脖颈,说话时青筋微露,他穿过众人款款而来。
  “表兄!”
  宋玉台笑着凑近,却被秦砚珩一脸嫌弃地躲开,宋玉台像是对这人的态度习以为常,他单手搂在秦砚珩肩上,咋咋呼呼道:“表兄你来了,刚好!你快看看这个案子!”
  “你是大理寺少卿还是我是?”
  秦砚珩侧过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身高略微比自己低一些的宋玉台,眼神飘过站在一旁的洛卿龄,而后下巴朝马车方向扬了扬。
  “上马车,本王没那闲工夫陪你们耗着。”
  金龙剑的事儿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睡不安稳,本想着今日午时过便解了这牵绊,结果他在道观里左等右等却不见人来,直到玄影来报,原来竟是宋玉台这小子把人拦下来了。
  真烦。
  每年拨给大理寺那么多银子,真是白养了一群人,连破个案都想让他亲自出马,饭桶!
  秦砚珩停住脚步正要回头对着宋玉台说上两句,顿了顿又大步离开。
  罢了,毕竟是从小便跟在他身后厮混的弟弟,宋玉台的为人,秦砚珩还是了如指掌,宋玉台不过只是嘴碎了一些,但对案件还是极为上心的。
  想必不出两日便能破了这女尸案,毕竟,宋玉台断案手法还是他秦砚珩亲手教的,他对自己一向有信心。
  包括金龙剑这事儿也是。
  *
  道观,藏书阁。
  “小殿下……这招真能行么?”
  洛卿龄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卷古籍,书卷一端垂落在地,其上字体密密麻麻,满是符咒。她看向不远处朝她张开双手的少年,面上逐渐升起几分疑惑。
  这都快黄昏了,她与秦砚珩在两个时辰内试了不下百种道术,到最后秦砚珩竟一手拿着古籍现学,一手掐诀朝金龙剑便是一招,奈何躺在二人中间的金龙剑始终纹丝不动,那道牵绊住她与秦砚珩的力量丝毫不受道术的影响。
  再后来,秦砚珩决定让她拿着金龙剑朝他使出一招,看看能不能解了这牵绊,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只见前方张着双臂的秦砚珩点了点头,眸中神色坚定,他薄唇微张,在白齿间挤出一句话:“来罢,本王就不信这金龙剑还真能把我劈死——”
  尾音忽然上扬,秦砚珩猛地跳起来,一个闪身躲在书柜后。一阵烧焦味传来,方才他落脚的地毯瞬间变成了黑炭,秦砚珩短出一口气,吹起鬓角碎发,而后看向洛卿龄的眸中满是讶异。
  “洛卿龄!”
  秦砚珩扬声喊了一句,只见他站在书柜便甩甩袖子,拂开飘到头上的黑炭,深呼吸道,“你在放招数前能不能说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劈死本王!”
  “对不住对不住……”洛卿龄心里亦是有些慌张,不是她故意偷袭,而是这金龙剑也刚认她为主不久,她还不大用得惯。她挪动脚步欲要上前查看秦砚珩的情况,却被后者出声拦下,洛卿龄站立不安问道:“小殿下,现在……”
  “继续,”秦砚珩整理好衣襟从书柜后走了出来,保持方才双手摊开的姿势,“用我教你的那一招。”
  金光从花窗射出,融入窗外的黄昏,牵绊无法解开。
  秦砚珩盘腿坐在古籍中,手肘顶在膝盖上,只见他用手背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地看着洛卿龄手上那把金龙剑。
  他只觉得郁闷。
  这两个时辰他和洛卿龄几乎把师父留给他的道术都试了一遍,竟没有一种法术能将金龙剑的牵绊解开,这便罢了,甚至这间藏书阁内竟没有一本古籍记载这种能够牵制二人的力量——金龙剑究竟是怎么把他限制在距离洛卿龄方圆十里内的?
  秦砚珩不理解,也想不明白。过不了多久他便要启程南巡,若金龙剑的牵绊还不能解开,他该如何与父皇解释?总不能实话实说罢……
  思及此,秦砚珩抬眸瞄了一眼坐在对面同样一筹莫展的洛卿龄,急忙打消了这个念头。父皇母后感情颇深,若父皇知道他与洛卿龄眼下的情况,不出半日母后必定也会知道,以母后的性子怕是又要来八卦他对洛卿龄是何想法了。
  还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无意间被金龙剑牵绊在一起罢了,待解除了这道力量,他与她定再无交集。
  “洛娘子还是先回罢。”
  秦砚珩冷不丁开口,他看了看窗外,眼下天色不早,他不好将人留在道观太久,若传出去了对洛卿龄名声不好。
  洛卿龄即刻明白秦砚珩的意思,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去。
  耳边脚步声愈来愈远,整间藏书阁又陷入沉静,秦砚珩低着头继续查找古籍。他得让洛卿龄先行离开,好错开时间不引起外人猜疑。
  马车原路返回,洛卿龄头靠窗沿闭眼假寐。
  “救我……救救我……”
  谁?
  “救我……”
  第22章 断贪念湘山寺在驱鬼
  “娘子救我……”
  洛卿龄急忙喊停,撩开车帘探头一看,发现马车停在了今早发现女尸的渡口,现下天色已晚,渡口附近一个人影也无,周围只有她的马车。
  黄昏暗暗,江面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方才那道女音已然消失。
  自昨夜那个梦后,洛卿龄一整日都惴惴不安,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噩梦罢了,可谁知今日在渡口见到横死在船上的无眼女尸后,她心中猛地一震,越发觉得女子是在梦里向她求救——以至于方才竟出现了幻听,真是神了。
  定是今晨看到女尸后被吓着了,才会以为女子在耳边说话。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回府罢。
  “娘子这是怎的了?”赵婶的声音从外传来,带着几分担忧。
  “没什么,继续赶路罢。”
  洛卿龄吩咐启程,马车晃动着前进,车帘缓缓摇摆,她本欲将撩起帘子的手收回来,却见渡*口旁小屋内烛光摇曳,几匹黑马停在门外,胥吏单手持刀守在门边。
  是大理寺少卿宋玉台的随从!
  “赵叔快停下——”洛卿龄急忙跳下车,小跑上前亮明自己的身份。直觉告诉她,女尸不对劲,那道声音绝不是幻听,是那名横死的女子不想让她离开!
  “原来是洛娘子,”宋玉台打开门,略微垂眸看向来人,弯了弯嘴角,“今日是在下出言不逊,还望娘子见谅。”
  洛卿龄不语,知道宋玉台是在说今日在渡口时当众调侃她与秦砚珩的事儿,罢了,就算他不说,眼下何人不知她的画像被秦砚珩拒绝了,况且她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听宋玉台的道歉。
  洛卿龄环视一周,房中三两张椅子摆在窗边,尸体盖着白布被放置在地上,腿部血色隐隐透出。
  “仵作已经查看过,死因并非是是双腿截断失血过多,而是……”宋玉台越过她走到尸体边上,略微掀开白布,露出女尸的头部,他继续道,“囟门被钝器击中,当即致死。”
  看来她今日猜的不错,不能只靠伤口便妄下断言,只是……她本以为女尸是因为被做成了人彘,受尽凌辱而死,如今这么一看应当没那么简单。
  想起梦中女子漆黑空无的眼眶以及求助的声音,洛卿龄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扯下,女子眼睛空无一物,眼眶周围满是干涸的血,像是被人硬生生把眼珠子挖出来一般。
  真是骇人。
  *
  同一时刻,湘山寺。
  德望住持引着四位道士走进后院,半道却突然停住脚步,只见德望住持转身双手合掌道:“几位道长,陶俑便是在此处发现的。”
  话毕,德望住持笑着站在原地,悄悄伸长脖子往里看去,不敢继续往前走。
  自半月前妖怪在此处把几位香客变成陶俑后,这个院子再也无人敢进,即便此刻陶俑一事已被容安亲王解决了,但寺中仍是人心惶惶。迫不得已之下,德望住持只好请云游至京城的四道士前来做法,消除邪气,好安抚人心。
  “现下妖怪不是被抓了么,为何住持还要我等前来布阵?”一名脸黑似锅底的道士进去转了一圈,开口道。
  “老衲生怕其他的妖异折返回来继续迫害寺中的香客,这才请了几位道长前来布阵捉妖。”
  德望住持回道。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二位道士,方才说话的那位黑脸道士,名唤黑如铁,人如其名。不远处树下,那位右手拿着拂尘甩动,眼睛往上翻,嘴里念念有词的红脸道士,人称赤如血,至于另外两位道士——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