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啊?这些是什么?
陵昭下意识往后躲,但这些气息却比他的动作快得多,转眼已经被他尽数吸收。
看着空空如也的浑天仪,陵昭当场呆住,他发誓,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是这些像云雾一样的气息先出的手!
没都没了,陵昭虽然觉得心虚,但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将东西放回去。
还是先想办法离开吧。
只是等他上蹿下跳地将虚空中的玉石柱和浑天仪都扒拉一遍,陵昭还是没找到离开的办法。
“有没有人啊?!”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海水上,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泄气地坐了下来,累得半死的陵昭低头看向下方水面,忽然双眼一亮。
出口会不会在这下面?
陵昭爬起身,用力起跳,在原地蹦了蹦,水面并未被打破,只见不断荡开的圈圈涟漪。
看来要用点力才行,陵昭挥起拳头,手中蓄力,重重击了下去。
右手有若隐若现的云雾气息缭绕,相触的刹那,原本静止的水面像是有看不见的裂痕蔓延,如同碎冰。
天境海楼的界壁应声破碎,裂开一道缺口,原本平稳的水面卷起狂潮,陵昭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随手一击造成的伤害,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一条头顶龙角的红鬣大蛇从浪潮中跃起,腰以下都是逆鳞,这是条能够吁气成楼台城郭的蜃。
天境海楼的海眼中,养着条蜃。
看着陵昭,他气急败坏道:“我不是来接你了吗?!”
陵昭欲哭无泪,他也没想到自己能造成这么强的破坏啊。
无尽海水从缺口漏下,浪潮席卷,来势汹汹,一时连守卫此处的蜃兽也难以阻止。
汹涌向下的海水中,陵昭晕头转向地被卷了出去,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找到了出口。
在紫微宫弟子第一轮擢选中,陵昭就做到了从来没有弟子做到过的壮举,引天境海楼海眼大水淹了紫微宫,将自己的名字永远留在了紫微宫的历史上。
第四十一章
所有身在紫微宫的弟子定是毕生难忘这一日, 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水自高空倾泻,转眼已经没过重重楼阙,无数正在闭关的长老被惊动, 先后现身于天际。
最后, 还是天载与悬镜两脉掌尊联手,才将海水倒引回天境海楼, 又有诸多长老及时将裂隙修补。
怎么说呢, 无论如何,虽然场面大了点儿, 但至少不是谁想不开了要对紫微宫出手,只是场让紫微宫上下都始料未及的意外。
能打破作为先天法器的天境海楼,称得上是件了不起的壮举。
做出如此壮举的陵昭此时站在紫微宫两脉掌尊和长老面前, 头恨不得低到地里。
无数意味各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就能这么寸呢?
以这少年如今修为,原是没有打破天境海楼的实力。但他偏偏堪破了叩问道心的幻境,进入了天境海楼的海眼,又成功吸收了藏于此的鸿蒙之气。
正是因为鸿蒙之气才为他所吸收,还没有被完全炼化,他向海眼一击才会导致界壁破碎。
了解了前因后果后, 紫微宫上下一干仙神一口气梗在喉中, 竟是无言以对。
说起来,这还真不是陵昭有意破坏,只是一切都太过巧合。
“天境海楼中留下的鸿蒙之气, 本就是有缘者得之。既然他能堪破虚妄,将鸿蒙之气吸收,这便是他的机缘。”天载掌尊听榆开口,她是昔年丹华门下第七弟子, 生得一副冷淡面容,行事最是讲究规矩。
闻言,身为悬镜掌尊的承州也点了点头,他嘴边噙着笑,看上去比听榆好说话许多。
既然两位掌尊已经表明态度,其他紫微宫长老或有不满,不过犹豫后,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虽说陵昭还不是紫微宫弟子,但就这一点为他得了鸿蒙之气多作计较,未免失了紫微宫的气度。
也是因为他还未入紫微宫门下,责罚起来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好在天境海楼界壁破损之事,因紫微宫仙神及时出手,倒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破坏,参与问心擢选的弟子也并未受到影响。
就是水淹紫微宫的场面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
不同他计较么?
陵昭意识到这一点,抬起头来,惊喜道:“真的?!”
他脸上喜色未免太过明显,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刚捅了这么大娄子的人身上。
诸多仙神向陵昭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连忙收起脸上惊喜之色,怂怂地低下头去。
“此事并非你有心所为,紫微宫也就不多作苛责,只是之后行事,还需谨慎才是。”承州含笑道,他打量着陵昭,不知为何觉得眼前少年有些面善。
大约也是因此,他对陵昭有几分莫名好感。
陵昭听得连连点头,心下说不出的感动,他还以为紫微宫会要自己赔呢。
可就算是把他卖了,大约也是赔不起的。
比起凤族的赤羽君,紫微宫真是讲道理多了。
也在殿中的南云仙翁也松了口气,虽然觉得两位掌尊应当不会难为他,不过在结果落定前,总是悬着心的。
将陵昭强行带来的南云仙翁也没想到,他在第一轮问心擢选中就能闹出这么大场面。
不过他连鸿蒙之气也拿到了手,是不是说明自己的眼光还算不错,南云仙翁面上不显,心下却颇有些沾沾自喜地想。
息棠蹲在殿顶,下方情形尽数纳入感知,神情算不得太意外。
看来,这次不必她出面了。
不过虽是找到了陵昭,息棠却没有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她在犹豫。
陵昭身上会有混沌浊息情有可原,这或许是她的遗祸,但他体内混沌浊息为什么会生出意识?
这等足以颠覆天地的狂暴力量,不应游离于世间,是以紫微宫天载一脉,向来便承担着封印混沌浊息的责任。
但息棠此前从不知,混沌浊息中也会诞生意识。
其实这于她本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显然,重嬴对于陵昭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在见陵昭的第一面,息棠就隐约察觉了这一点。
她无意用什么天下大义来逼陵昭做出选择,这是她身为天族上神的责任,决定由她来做便好。
至少他可以怨恨她,不必怨恨自己。
只是息棠没想到,禁制封印还未成形,陵昭便已经从中醒来,悍然破开术法,自镜花寒出逃。
她竟然小觑了他。
如今又该怎么做才好?
息棠一向不在意旁人想法,但她对陵昭本就有所亏欠,便也无法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你要让他继续参加紫微宫擢选?”景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坐在息棠身边,语气有些难以捉摸。
也只有以他们这等修为,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殿顶偷听,而下方紫微宫仙神却丝毫没有察觉。
对于景濯的问题,息棠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就算他入紫微宫,和做我的弟子也并不冲突。”
当年她不也是在紫微宫启蒙入道。
她如今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息棠托着脸,沉默两息后,突然向景濯开问道:“若牵系天地生灵,是不是该先将隐患彻底抹杀?”
景濯闻言神情一凝,转头与她目光相对,已然察觉出什么。
她定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样的问题。
“陵昭身上,有混沌浊息。”息棠轻描淡写地道出足以一石惊起千重浪的消息,“这道混沌浊息生出了意识,与他相伴多年。”
景濯瞳孔微缩,脸上难得泄露些微惊色。这世上,能叫他觉得惊异的事,实在已经不多。
他当然知道混沌浊息是什么,或者说,景濯是这世上为数不多清楚混沌浊息的存在。昔年还任天载掌尊的丹华,便是为封印混沌浊息而死。
除了景濯,息棠一时竟也不知还有谁能与自己谈论这个问题。
“你会收他为弟子,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在消化了这个消息后,景濯忽地问。
息棠迷惑地看向他,重点是这个吗?
在她的注视下,景濯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混沌浊息怎么会诞生意识?”
这也是息棠想知道的问题,最初察觉这一点时,她的意外并不比景濯少。
若只是混沌浊息,封印便封印了,但如今祂有了意识,再作封印,无异是在抹杀这道意识。
“所以你是在犹豫,要不要不教而诛?”景濯问。
“我已经试过封印祂,不过出了些意外,没成功。”息棠回道。
以她性情,原不会对重嬴的存在有多少感触。只是到了此时,她也不免想这会不会是天意。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息棠看着景濯,向他问。
“或许要看,那道意识有没有做理当被抹杀的事。”景濯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蓦地显出些少年时的神采,“悬镜所求的道,与天载一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