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等下一次不需要考试的假释机会吧
对于犯人们对边璞的敢怒不敢言,他的嫡长学生西西表示:谣言,都是谣言。
老师明明最好啦,做错题了只会耐心地引导她正确的方向,做对了还会奖励她摸蛇蛇,她超喜欢老师的!
于是就发展成此刻的状况,庶学生们在台下瑟瑟发抖,嫡长学生坐在铺着柔软野餐布的讲台下方,开开心心看绘本。
时不时还有来自老师的关心,感冒了?
小姑娘捂着鼻子摇摇头,瓮声翁气,肯定是穆斯他们想西西了~
边璞气哼哼,不许他们想!
殷驰先来又独得西西恩宠,他勉强忍了,可是教廷那几个凭什么?
就仗着自己人多占了西西的哥哥伯伯叔叔朋友等多个位置!
边璞嫉妒地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几块,每一块再占领一个称谓。
西西:但是西西现在只想老师呀。
边璞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恰好五分钟到,学生们停止了讨论,暴君老师挑剔地走下台去检查讨论结果。
讲台底下有一道长方形的坎,西西透过这个往台下看。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老师的检查,唯有殷驰抬眼望向讲台。
精准地对上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不知是不是殷驰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段时间西西眼底的灰雾散去不少,漂亮的大眼睛逐渐透出抹紫调,流光潋滟。
大眼睛对上爸爸的视线,立刻弯成了月牙。
殷驰张嘴,感冒了?
西西精准地看出爸爸的口型,小辫子左右摇晃,然后缩下去,朝着那道坎坎比了个小小的爱心。
青年硬朗的面容立刻绷紧,眼神却软化到无以复加。
边璞刚好检查到了这边,跟殷驰同组的秋茂立刻讨好地递上讨论结果。
银发老师挑剔地看了一眼,难得没有喷毒液,只是冷哼一声将作业本丢了回去。
前后左右的人顿时投来羡慕的眼神。
秋茂挺直了背。
有熟悉的人戳戳他,你不是不想出狱吗?
我是不想啊,秋茂脑中浮现出西西稚嫩快活的笑脸,支支吾吾,但是我想进步!
周围的犯人们:
是真的!秋茂急了。
我小时候没钱上学,那时候战争还没完全结束,能活着就不错了
小个子秋茂与恶龙监狱大多数人不一样,他没有慷慨激昂的过去,只有苟且偷生的活着。
他从出生起就睡在锅里,周身用来保温的是牛粪,于是被村里戏称为牛粪仔。
秋茂不以为意,牛粪仔又怎么样,至少他活下来了。
但穷啊,实在太穷了。一个村子里,最终也只活下了几个人,大多数人连犯罪的机会都没有,就饿死冻死在那个寒冬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读书了他编着编着真起了几分真心,当然是能读一点是一点。
周围的犯人们不太理解,毕竟能进恶龙监狱的多是轰轰烈烈的一方大犯,正如恶龙不会走鼠道,大罪犯们其实并未体验过真正底层人的生活。
秋茂也不在意,他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节课结束,他鼓起勇气看向殷驰,驰哥,你可以借我一下笔记吗?
殷驰没说话,继续低头收拾桌面上的书。
秋茂也不在意,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又坐了回去。
殷驰收拾完,路过秋茂,一本本子丢到了他面前。
别弄脏了。
秋茂愣愣地看着殷驰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吸了吸鼻子。
有些鼻塞。可能是感冒了。秋茂想,他紧了紧衣服,宝贝般将那本随手丢在桌上的笔记本夹在两本书中间。
讲台上的边璞也在低头收拾试卷,一张张一眼扫过去就错漏百出的试卷让他无比想当场发疯,却又为了人设不得不苦苦忍住。
他漂亮的脸又怒又忍,扭曲成名画的模样,直到他面前被递过一大束乱七八糟的花。
一大束由易拉罐等废品制成、用碎布包裹着的,非常抽象的花。
面前突然多了一束垃圾,边璞正想发火,角马却憨厚地挠头,老师,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后天就要笔试了,我们都很感谢你。
监狱里大家实力参差不齐,都想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都不想输给别人角马又将垃圾花往前递了递,乐呵呵道:最后每个人攒点边角料,才做成的这一束花。
边璞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表情空白地抬头往下看,发现大多数犯人确实都没走,他们正在怯怯地偷瞄这边,有些还小心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在监狱里,边角料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必须是翻倍完成了当天的任务,才能带点边角料回去,算是奖励。
每个人凑一点,又不知道做毁了多少束,才能做成这样来之不易的一束花。
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但很漂亮。
就像边璞一样,破破烂烂的、疯癫癫的,但也很漂亮。
漂亮的边璞接过这束漂亮的花,他不知道作何表情,只能闷声低下头,谢谢。
底下学生们的表情依旧很紧张。
边璞又认真地去看那束花,发现每一片废品花瓣上都画着一张自设卡通画,全部组合起来,隐约能看出几分他的影子。
还有上头的一张卡片:
【谢谢您,边璞老师!监狱一班】
监狱一班。边璞咀嚼着这四个字,又一股奇怪的热流从心底涌上,以至于他终于可以彻底坦然地望向下方的人群。
我很喜欢。
所有参与制作的犯人们都大松了一口气,他们笑着,三个月来,大课室从未如此热闹过。
有位中年犯人忍不住凑上来,激动地握住边璞的手,真的很感谢您!
学校里学的我早忘了,要不是您这段时间的补课,我肯定一点机会都没有。
中年犯人甚至哭了,边璞蜷了蜷指尖,眼泪没有落到手上,却仿佛灼伤了指尖。
是您给了我希望,我一定会好好考试、好好做人!他呜呜咽咽,我要堂堂正正地出去见我儿子!
大课室内顿时悲怆一片,来这里的犯人多是有家人的,他们甘愿忍受边璞的魔鬼教学,只为争取那一丝丝出狱的机会。
如果我考出去了,妈妈会重新为我骄傲吗?
我进这里的时候女儿才那么一点点,现在应该已经成长到能揍她不成器的爸爸一顿了吧。
完了完了,大家怎么都那么斗志满满,我开始担心自己考不上了!
这次考不出去也没关系,听说如果这次效果好,后续会维持这种筛选机制,有人憧憬道:只要坚持学习,迟早有考出去的一天!
那我肯定要留级了,有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的人垂头丧气,不知道还有没有监狱二班
近百个这样的人组成了人群,倒映在边璞仓皇的视网膜上。
等他们散去,边璞抱着西西回到牢房。
西西从他的大衣底下钻出头来,看见老师正在对着那束花发愣。
老师,西西歪头,今天是最后一节公开课吗?
西西快要出狱了,害怕人群的边璞再没有理由继续维持他们的约定。
更何况,没有了西西,他真的能独自面对人群吗?
边璞沉默了很久。
直到殷驰来接西西,这位最擅长解答问题的老师,依旧没有给出答案。
父女两坐到桌前吃饭,殷驰的牢房早已大变样,各种设施配备齐全,就连衣柜都打了好几个。
西西今天穿了一身芭比粉,可可爱爱地用勺子吃完饭,白里透粉的脸蛋上沾了一粒饭。
殷驰顺手帮她拿掉,小姑娘抬头,爸爸,你明天的考试有把握吗?
当然有,中二尚未从青年眉目间褪去,他放下豪言壮志,等我拿个第一回 来给你看!
爸爸真棒!西西鼓鼓掌,低头戳戳碗里的饭。
怎么了?殷驰纳闷,不喜欢吃豆腐?
西西飞快地摇摇头,舀起一大勺饭塞进嘴里。
肥嘟嘟的腮帮子鼓鼓囊囊。
殷驰看着西西逐渐圆润的脸部线条,心里成就感爆棚。
他扫了眼藕节般的小胳膊,上头干干净净、白皙嫩滑,曾经的伤疤似乎只是一场梦,梦醒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