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她走进马夫的屋子。屋中间,她的生父,农庄的庄主,背着两只手,很严肃,似乎就是在等着她回来。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你不去找他,他就来找你。
但他一句话都不想先跟她说,恐招了晦气。
他是庄主,按任何道理,她都该先招呼他。
但她偏偏不理他,进了屋,假装无事一样做事喝水,他再不走,她就拿扫帚扫地了。
“流冰海!”庄主终于忍无可忍。
在平凡的世界里,他应该会说一句“你当我这个父亲不存在是不是。”
然后两人就会稀里糊涂歇斯底里的吵起架来,说些攻击对方发泄情绪的话。
但在她的世界,吵架与讽刺都变得特别,那个背着手的男人见她这般不知礼数,提了一口气,直接对她道,“七日后,你出嫁,服装过会儿送来。”
不怒自威,或者怒而生威,都不重要,这几句话很有分量,落地扎根,钻进土壤。
流冰海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
你威吧,我也大差不差,“不嫁。”
连主语都懒得给你加。
比比谁话少吧。
如果话少能代表更有地位的话,她可以给你说个寂寞。
庄主威严的额头上印着不容侵犯的大字,两手依旧背着,不容拒绝,“没你拒绝的权力。”
无论是生父,还是庄主,都有给你做主的资格,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不?
流冰海抬头扫了他一眼。
“为何。”
他的理由和上面所想并不相同,“因为你不详。”
不必拿身份压人,这真是个硬核的理由。
流冰海道,“我没有不详,是你搞错了。”
马夫在一旁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想劝谁都不好劝,他只希望流冰海别和庄主再较劲了,现在房间内气压过低,他真的想要晕倒。
而且,她竟然敢说他错了。
以前她哭她闹她发脾气,她都不敢说他错了。
现在她竟说他错了。
“我没有不详,是你误读了我身上标记。”流冰海道。
庄主顿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沉,“你可知你留在庄里,会给庄里人带来多少灾祸和后患,现在有个外乡人愿意娶你,你嫁过去,对你对我们都好。”
“我招什么祸事了,这么多年我给马夫家里招什么祸了?”
“那是还没到时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庄主振振有词。
他就是要把这个祸害嫁得远远的,“我不管外乡人如何看待你的身世,但你身上的星标,在我们庄就是忌讳中的大忌,是灾祸的象征,是凶神下凡人间!”
庄主见她如今连自己的不详之身都敢否定,气得声音重了好几个分贝,以前她好歹还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个身份,愿意远离人群,如今,竟敢嚣张到连身份都给否了。
果真,是大大的灾祸,是不详的人。
他眼冒凶光,气的想给她扔出去。
流冰海看着他,一句话卡在喉咙口七上八下。
如果再执拗于她的身份,这个男人就要给她扣一个更大的帽子了,那恐怕更麻烦,刚刚她本来想说“那就算我是不详之身吧,那我也不嫁”,可这样,等于又重新认定和接受了自己这个身份。
那么,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她的计划是打破这个身份,从自己心里不再认可它。
关键她也是这么和磨刀小哥哥说的。
现在她又认了,以后还得带着这个身份过日子,难不成大剌剌的去对人家说“我就是不详可那又怎样我就这样招摇过市”。
她还没任性到这种地步。
真是夸张,这到底是什么爹,这么巴不得自己女儿死。
她想了想,抬眉问这个背着手的男人,“你是上帝吗?”
庄主一愣,什么东西?
“你又不是上帝,凭什么定义什么东西是吉祥的,什么东西是不详的,我的星标代表不详,有公文批示吗,有法案记载吗,什么都没有,岂是你一句话就给定了的。”
她别过头,“除非有一天,上帝下来亲口告诉我,或者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是全世界公认的不详的标记,我才认。咱们庄才多大,想代表全宇宙吗?”
庄主听她说话,气得耳朵快要聋了。
她跟他要上帝,她跟他要证据,要什么证据,他就是证据!
她说的话也叫人听不懂,全宇宙又是哪里,一个外面的乡吗,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一点该有的本分都没有,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怪胎出来!
真是作孽,上辈子作的孽,这辈子还要生出个怪胎来气自己。
气大伤身,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上来,怒气直冲冲的对着流冰海。
确实没有上帝也没有证据。
法案?
法案又是什么……庄主气冲头顶。
“你真是荒唐!”他声音如钟似的。
以前只觉得她任性,脾气坏,现在看来脑子也有问题。
“七日后,你嫁人!”他不与她争辩,再次命令。
流冰海也不想和他吵了,拿起扫把开始扫地,庄主被她一步一个脚印的扫出院子,鞋面上都是被她扫上去的土。
“我不嫁,你有什么条件,我跟你交换。”
要不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她恨不得操起刀就宰了这个男的。
本来她想说,你放我一马,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庄里有个古墓,现在还没人知道,那个古墓里有很多宝贝,她告诉他这个秘密,告诉他古墓的位置,换他永不来找她麻烦,不知他是否能君子之约。
转念一想,他这么可恶,让他白捡一个古墓,实在浪费,还不如她去偷偷掘开古墓捡点宝贝。
但这个想法刚刚闪念,便被她否定了。
一切缘起缘落,风风雨雨,都从那里而来。
她再不想碰那里了,否则一定又将是一片腥风血雨。
算了,不如让他开个条件,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算了。
“没有条件。”庄主很执着,“你必须嫁。”
流冰海又继续扫地,把庄主直接扫出了“两万里”。
“我不嫁,到时我不配合,闹死闹活,毁的也是你的信誉,你愿意自己做主答应人家便去答应,倒是看看能不能把我娶走。”
流冰海当下便决定。
刀还是要练起来。
不去拼抢城池,不去战死沙场,也得留点力气,砍人啊。
庄主活生生被她“扫”走了,有时候不是自己想做个温柔女子世界便成全你的,她放下扫把,捋了捋自己的胸口,对自己说,你是一个人,是一个活人,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这个气一呼就是大半天。
马夫还是很想劝劝她,但也不知这一劝,是把她送上活路还是死路。
流冰海给自己胡撸了半天胸口,心里大骂了一万句脏话,并幻想杀人场景465回。
她要情绪稳定,她还要谈恋爱呢。
有的时候,人有了坚定的目标,就会变得更有毅力。
马上,她的胸口就“被迫”不再胀痛了。
果然,做自己是最难的。
做别人,真的是简单多了。
想不生气真的很难。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大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不管如何,她回来了。
她要好好爱自己,不能与全世界为敌。
但是,怎么才能做到呢。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即使重来一次发现自己还是无能为力,甚至还是可能会做的很糟糕。
真让人伤心啊。
夜晚,流冰海坐在院子外面的河流旁,看着稻草吐露芬芳,黑夜升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包围。
或者,算了,和马夫和柯德一起过一生也不错,如果他们不嫌弃她的话。
她扔了一个石头,河流贱起一道浅浅的水花。
她又扔了一个更大的石头,水花便贱得更大一点。
她学着外面世界的“画饼”模式给自己洗脑,流冰海,只要足够努力,能找到更大的石头,水花还是可以变大的。
她又扔了一块,水花带着小气泡腾腾飞起。
水花的旁边,她看见了一个小哥哥。
第119章 自己的世界(6)那个小哥哥,穿着灰……
那个小哥哥,穿着灰色的长衫,头发的长辫落到腰间,他距离流冰海几米远的距离,看着落日长河,孤雁胡天。
一朵水花贱到他长衫旁,沾湿了衣角,他站在流冰海身边好久,幽幽的说,“飞雁入湖,得一席自在。南雀北往,惜荡动之怜。”
他在念诗,这是一首什么破诗。
流冰海的石头在手里磨了一会儿,又放到地上。
她是一只南雀,嗯,也许是吧。
“你在说我吗?”
不是不跟她说话吗。
“你理我了?”她糊着脸问。
“只是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