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以为他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在外面,肆意快活?
  流冰海大约猜到了他的想法,淡淡说道,“放心,我自会与他一刀两断的。”
  男人一愣……
  不是为了与那人私奔,那又为何要他修妻?
  张若尘看着这个忽然有些猜不透的女人,她眉梢压着,被打折腿却不见丝毫愁容,昨日,不是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将他的薄情寡义辱骂的淋淋尽致?
  今儿的,怎么却忽然陌生了起来……
  男人看着流冰海,想到那“修妻”二字,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他不是她的竹马,她却是他的青梅。
  他们相识在一个开着梅花的寒冬。
  那一年,他去山上采茶,在一片梅花林中看到她。
  她披着粉色斗篷,在梅花林中转圈,貌美如梅,神色波波。
  惊艳的让他觉得世上再无此般温柔。
  他痴痴的看她,她却捡起一块石头向他砸来,骂他无耻狂徒。
  再不见刚刚独自转圈的半点柔情。
  她说,娘家有个喜欢戏弄人的哥哥,与她同父异母,是个无赖,每天都对她有非分之想,所以,她最厌恶盯着女孩子看的无耻之人。
  说完,又捡起石块,朝他砸来。
  她性子野,像小狼似的,他却喜欢。
  他是真的爱她。
  爱她刁钻不屈的倔强样子,爱她拧住眉头与娘家划清界限的赤胆雄心。
  那一年,她要出嫁,娘家说没有半点彩礼给她。
  没有便没有,她拎着自己从小都大积攒的银票,领着两个贴身丫鬟便出了门。
  她娘家很乱,父亲又做不得主,这他知道。
  他发誓,会让她成为手心里的宝。
  他是这样诚心待她,也是真心爱她,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背着他,偷偷服用避孕的汤药。
  难道,她从不曾爱自己,不然,为什么不愿给他生个孩子?
  还是,打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对那个初恋情郎藏了心思?
  发现她偷服避孕汤药的那天,他五雷轰顶,撕裂至极。
  他愤怒,质问她为何偷偷避孕,她却神色淡淡的,只说自己年龄尚小,不愿做母亲。
  好,她不愿做母亲!
  他便找人来代替她做母亲!
  他纳了侍妾,要她看看,天下有愿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他以为她会转转性子,没想到,她反而破罐子破摔,对外面的男人起了心思……
  修妻?
  前几日,他大怒,脱口而出过这个字眼。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他把她视为这个庄子里最重要的一切。
  她现在,却要求他修妻……
  如此平静,如此淡然,一脸对他再无留恋的神情。
  “你可想好。”男人又问了一遍。
  旁边打翻了水盆的侍女又要冲上来,张若尘照旧伸臂一挡。
  侍女站在门外,急急的看着,脚步定在原处。
  “想好了。”流冰海抬起头,看着这个第一眼就打动了自己的男人:“我走。”
  ——
  都知道张氏茶庄修妻了,是那女人自己提出来的。
  镇上议论纷纷,都猜想着她怕是没脸继续再留在张家,只得用修妻,驳回一丝丝尊严。
  “听说她还断了腿?”
  “是啊,作茧自缚啊,做出那等事,还能不挨打?”
  流冰海在家中收拾行囊,准备隔天就离开张氏茶庄。
  贴身伺候她的小侍女一直劝她,“大娘子,你别太任性了,你走了以后能去哪?跟庄主认个错,咱们就在这呆着吧。”
  流冰海一边叠着衣物,一边说,“我自己走,你不必陪我。”
  侍女一惊,“您说什么?”
  流冰海回头瞧了瞧她,花儿一样的姑娘,又快到了出嫁的年龄,跟着她做什么。
  “我会去和庄主说,以后给你许个好人家,你就留在这里,不必跟着我去外面吃苦。”
  小丫头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奴婢打小就跟着大娘子的呀!”
  流冰海停下手里的活,笑道,“天下还没有不散的宴席了?就算我不走,你不也得出嫁?”
  侍女这便没了话。
  侍女叫刘珍,别人都叫她珍儿,娘家是卖豆腐的,自小便跟着大娘子。
  大娘子从小就野,小狼似的,总喜欢像个男孩子一样,在外面东跑西颠,上山采药,下山放羊,就是不喜欢拘在家里,做一些女红活计。
  大娘子性子也傲的很,虽是个庶女,可是骨气却不比别人少半分。
  可惜她娘在家是个不受宠的,连累的大娘子也跟着受冷落,可是她对下人却大方的很,捞到点什么好的吃食,总给他们这些丫头小子偷偷留着。
  他们不吃,她还逼着他们吃,让人感动。
  所以,珍儿极其喜欢跟着大娘子,没半点怨言。
  看着大娘子要独自去外面吃苦,她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那大娘子还会回来吗?”珍儿又问了个傻问题。
  流冰海笑道,“我是被扫地出门,又不是去逛街,怎么还会回来?”
  珍儿立马说:“那我要跟着大娘子一道走!”
  她不忍心与主子分开。
  流冰海厉声道:“不行!”
  珍儿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主子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的神情。
  从前的主子傲慢,但傲里是带着娇的,没有这副厉言厉语的神态。
  珍儿呆呆地望着她。
  流冰海说:“我这一走,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带着你诸多不便,你就在这里好生呆着,别叫我在外面还要为你操心。”
  大娘子这是为她着想,珍儿眼睛又红了。
  流冰海又问:“叫你准备的东西去准备了吗?”
  珍儿点点头,又朝外喊了一声:“小喜,主子的东西呢?”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叫小喜的男孩子巴巴的推过来一辆四轮的轮椅车,车上还有一个包袱。
  她看了看那四轮车,嘱咐珍儿,“我走了,你和小喜两个人互相照顾,别叫别人欺负了。”
  珍儿眼睛又红了,“大娘子,你自己能行?”
  “能行。”
  珍儿红着眼睛,流冰海从贴身的衣袋中拿出几锭银子,交到珍儿手里,这是原主这些年在庄里攒下的一部分存续,她留了大部分在自己身上,给珍儿和小喜留下一小部分。
  次日,流冰海就离开了张氏茶庄。
  她必须快马加鞭的离开。
  自她穿过来,她便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个杀人不见血的系统,又给她增加了新的难度。
  第一世,它没有给她记忆。
  第二世,它给了她一张大方脸。
  这一世,在她第一眼抬头看到庄主的时候,她便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发现,她还爱着他。
  是的,她还爱着他。
  这一世,系统给她保留了原主对庄主的感情。
  是来自原主这具身体的这颗心,最原始的感情。
  掺杂着浓烈的爱意、委屈、不甘、心碎交织在一起的感情。
  有道是,若我不是我,若你不是你,管我什么我,管你什么你。
  不爱你,大可以一脚把你踢开,可是,如果还爱着,该怎么阻断对你的牵挂和期待。
  所以她必须马上离开。
  拿上包袱,流冰海被珍儿架着,将断掉的腿塞进轮椅上。
  这一世,她怕是要有日子与它为伴了。
  加油吧兄弟……她坐上四轮车,拍了拍这把木制的轮椅。
  众人不禁哑然。
  昔日的大娘子,坐在四轮车上,跟驾着风火轮儿似的,朝着茶庄的门口冲了出去。
  速度太快,头顶恨不得卷起了一股旋风。
  第30章 浪荡的大娘子(2)大白天的,公鸡……
  她架着四轮车去了贺家药铺。
  腿伤了骨头,她得找个大夫给她接骨。
  镇子上,“贺家药铺”十分有名,记忆里,贺家大哥不仅医术高,医品也尚可。
  可刚到药铺,流冰海却直接成了药铺一景。
  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对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私下议论着。
  她知道没什么好话,不反驳也不生气。
  若是以往,她可能会一个眼神杀过去,让他们有什么话摆在明面上。
  但现下,她的确也觉得这原主是有点出格。
  想骂,便让他们骂去,就当为他们找乐儿了。
  流冰海冷冷瞧着这帮咬耳朵的人,没说什么,直接找到药铺老板贺传雄。
  贺老板与原主算是有些交情。
  头些年,他店里生意不好,曾私下找张庄主筹款周转,应了这事的便是庄主家的大娘子。
  当时他还问,不用再找庄主商量商量?
  这大娘子为人爽快,直言道:不用,他听我的,这点小钱我还不能做主,算什么大娘子。
  那时候,她还是人人羡慕的幸福小娘子,怎么一转眼,就沦为了人人喊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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