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宗婳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躯体，只能冷静的看着重伤的女孩眼神恍惚的同陶乐辩解。
“他们自己说的，每个人都说过。”
看来，这就是真正的梅尔与陶乐之间的对话——这种已经出现过的对话她无法篡改，只能沉浸式观看。
陶乐轻轻掀开女孩腹部的破烂衣服，露出血肉模糊的腹部，鲜血几乎将她的衣服浸透，但她没有喊一句疼。
“睡觉，”看着那道伤口，少年哽咽着，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开口却是安抚的柔和，他说：“不疼。”
于是宗婳就在朦胧的疼痛中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才从那种濒临死亡的状态中恢复。
而腹腔上的伤口竟以惊人的速度在愈合，现在只剩下一道十厘米长的刀口，伤口也不在往外渗血，只是皮肉还朝外翻卷，看着格外渗人。
宗婳定定看了许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手举至眼前，仔细翻看自己的手腕。
——果然，伤痕几乎消失了。
这个梅尔有远超常人的愈合能力！
就在此时，一道冷风灌入，她克制不住的咳嗽了两下，惊醒了陶乐。
陶乐依偎在她旁边，轻轻为她顺背。
宗婳缓过了那阵咳嗽，陶乐才轻声说：“离开这儿，梅尔！”
“他们，伤害你。”
“他们，不欢迎，魔鬼。”
第51章 黑眼兔的欢乐小镇22我会完成任务的……
宗婳浑身都冷的发抖,反驳也有些有气无力：“我不是魔鬼。”
陶乐着急的动了动嘴唇，但像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一样，他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急的额上都冒出了一层汗。
他离的着实近,正好让宗婳将他的轮廓看个清楚。
确实眼熟。
手指捏住一块砖头碎块，下意识在地面上临摹他的轮廓。
“梅尔？”
陶乐也发现她手指的动作,安静的低头看了会儿地上的图案,突然，一根冰凉的手指点在地面上,少年一顿一顿的开口，说有：“这里，线条,胖了！”
笔下的人像只出现了个轮廓，是浮肿、狰狞的脸型，眉眼都没画出来，宗婳心底却已有了数——她知道在哪里见过陶乐了。
陶乐没有抬头，闷声说：“我脸，很瘦。”
宗婳又看了眼少年，手指一弯,将夸张诡谲的线条往里收了收,再寥寥几笔，勾出了少年带笑的脸。
陶乐高兴的咧嘴笑了下，继而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半塌的一块残破楼板下掏出一个崭新的毛绒兔子玩具：“给你，这个！”
宗婳的手不受控制的伸过去，“欢喜”的将兔子接过来抱在怀里，说：“谢谢你。”
“我本来……有很多兔子的！”
“每一个,都是他们爱我的证明！”
“可是我被抓走，那些兔子都不见了！”
陶乐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他用力抹了一把，声音更加沙哑：“那些，都假！我这个，这个是真的！”
“是干净的，我，我买的，送给你。”
瘦小的少女半蜷缩着身体，失血和寒冷让她的脸都白里透青，嘴唇更看不见一点血色，只能看见不祥的霉青色，她颤抖着说：“乐乐，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再——”
“不！不！”陶乐眼眶红的厉害，他急切的摆着手，身体都绷紧了，有些语无伦次：“不用！是朋友，不用！”
宗婳垂着眼睛，视线落在他的右腿上：“我可以。”
“不疼。”
“不用！”陶乐快速从她面前爬开，别过头不看她，有些生气的加重了语气：“我不用！”
宗婳手指捏紧了兔子，心底浮上异样的感觉。
兔子，似乎不只是礼物，而是某种交易的载品。
到底会用来交换什么呢？
她探究的打量陶乐，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瘦小的身体，联想到方才梅尔一直在强调的“他们爱我”，脑中迅速闪出一个词——性。
但很快，她就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看法，因为如果是性，镇民不会认为她是“魔鬼”，作为受害者，镇民对她的情感可能是同情、怜悯、厌恶，却绝不可能是畏惧！
她略思衬了下，开口：“他们会再送我兔子的吧？乐乐，我喜欢兔子！”
陶乐瞬间转头盯着她，语气近乎严厉的警告：“绝对！不许！收他们的！兔子！”
宗婳：“为什么？”
“啪嚓、啪嚓！”
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沉重的踩水声，脚步声很杂，人也很多，而转眼间那些脚步声就到了门口。
“梅尔啊。”一个苍老和蔼的声音从大敞的烂尾楼门口传来，“梅尔在吗？”
“就在里面，我眼见着那两小崽子进去的！”
“对！一定在的！”
宗婳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心底的恐惧铺天盖地压下来，几乎要把她淹没，但她的嘴巴竟哆嗦着要喊出声：“za——”
最后的音尚未出口，就被陶乐一把拉起，两个人兔子也似在烂尾楼空旷的框架里四处逃窜，最终在一处堆满土石，翻滚着数个生锈储水桶的房间停下。
“乐乐，他们，他们在找我。”宗婳一边捂着腹部，一边气喘吁吁的说。
那些储水桶都足有两米长、半米宽，陶乐一边来回翻看那些储水桶，一边说：“他们要杀你！绝对，绝对不能被找到！”
他挑了个中间已经被压扁，两边还有不不少拇指大孔洞的储水桶将宗婳推进去，自己也蜷缩着手脚钻进去。
纷杂的脚步声还在四周搜索，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梅尔，小梅尔，你在哪里啊？”
“我们给你带兔子来了，都是漂亮的兔子哦！快出来吧！”
“不要藏了！我们爱你，小梅尔！”
撒谎！
宗婳冷静的想，这些声音里的虚伪简直不加遮掩！
但与她共享一个身体的梅尔却很有想法，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又蠢蠢欲动的想张开。
很快，外面便传来铁桶被踢动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
“别说话，”陶乐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极低的说，“千万，别说话！”
眨眼间，踢动铁桶的声音就到了近前。
“梅尔，秦叔最喜欢的小梅尔，你在哪里啊？”
一张苍老的脸忽的从上方探下，眼睛从储水桶上的缝隙往里瞧：“梅尔，梅尔在吗？”
那是……秦叔！
那双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桶内两双惊慌的眼睛。
宗婳全身抖的更厉害，刚要张口，陶乐就死死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那双浑浊泛黄的眼睛移开了。
陶乐大松了口气：“他眼睛，有病，看不见，别怕。”
但宗婳却感觉到了心底灭顶的恐惧，她眼皮跳了下，缓缓抬眸，看向方才眼睛出现的孔洞——
那个方才离开的浑浊眼睛倏然又出现在孔洞前，正贪婪的盯着里面的两个孩子。
“找到了！”
“梅尔，乖孩子！”
“给你兔子，把你的眼睛换给秦叔吧！”
……
“梅尔不是最喜欢兔子了吗？给你兔子，没有脾脏叔叔就要死了，所以再帮叔叔一次，好吗？对了，叔叔爱你。”
“这个垂耳兔送给你，梅尔，眼睛我挖走了哦，反正你不会疼的，是吧？嘻嘻，我爱你哦。”
“梅尔梅尔，你的手真好用，这个银眼兔送给你哦，我们两清了哈！我最最喜欢梅尔啦！”
“哇！你的脊椎也重新长回来了啊！我爸爸果然没有骗我，你真的会重新长出来！你是我最爱的梅尔啦！”
“梅尔，你的牙齿好漂亮，我想要，我用灰兔跟你换！梅尔最好啦，用锤子敲下来吗？哈哈我来帮你嘛，你力气太小了，我最爱梅尔啦！”
“最爱梅尔！”
“梅尔……”
“……”
数不清的温暖爱意里，无数人将各式各样的兔子送给少女，然后伸出手，从瘦弱的少女身体里拿走东西。
没有人听见，瘦弱的少女从灵魂深处的嘶声呐喊。
“疼。”
“什么？”有人听见了，但很快就大笑起来：“不要矫情，恶魔怎么会疼呢，你被恶魔附身，还害死了小琳，你要赎罪！只有赎完罪，我们才会继续爱你啊。”
“对啊，善良可爱的小梅尔怎么可能拒绝把子宫换给小琳，还让小琳的子宫脱落？一定是被恶魔附身了！我们爱梅尔，可不会爱恶魔！”
梅尔住的屋子里总是有一股驱之不散的血腥味，还有数不清的玻璃瓶，玻璃瓶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兔子，而每一个兔子的身躯里都包裹着腐烂的、腥臭的肢体，有手、脚、眼睛、腿骨……
这些都是镇民与梅尔做交换时切下的病变、不完美肢体。
那些兔子乖巧又渗人，每一个都沾满了鲜血，每一个都代表着梅尔曾歇斯底里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