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鹿汀朝也愣住了。
  鹿兜兜却已经匆匆忙忙的推开了车门,回头充满期盼的望向鹿汀朝:“朝朝,你总是不开心,见到波丽娜姐姐以后,你会不会开心一点呀?”
  第50章
  这是两年之后, 鹿汀朝再一次见到波利娜。
  在港城。
  鹿汀朝甚至怀疑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直到对面那辆车里的人走下副驾驶,走过一条不长不短的小路。
  弯下腰, 敲了敲费修齐的车窗。
  鹿兜兜脆生生的童音回应了车窗被敲响的声音:“朝朝, 看, 波利娜姐姐!”
  鹿汀朝于是小心翼翼的向车窗外的方向望去,怔怔的看了半晌。
  车内似乎短促的安静了片刻。
  又似乎这段寂静其实持续了很久。
  终于。
  费修齐解除了车门锁。
  鹿汀朝听到特有的女声偏中音的音调, 对费修齐开口:“get out!”
  那是波利娜的声音。
  晌午已经过了,港城并不太热烈的阳光斜斜的落在波利娜柔软而金黄的披肩长卷发上, 显出种格外异域的风情。
  她和费修齐拥有不同的来自于英国的母亲, 也同样继承了母亲医生的职业。
  也许是阳光让人倦懒。
  鹿汀朝突然想起在上一次告别的时候,波利娜那么担忧的看着他:“朝朝,你要回去北城吗?”
  波利娜握过手术刀的手指显得心疼的摸了摸鹿汀朝瘦了一圈的脸:“他对你好吗?”
  “啊……”
  鹿汀朝的眼神显得有点迷茫, 他熄灭了刚刚才浏览完庄稷和姜容绯闻的页面,“我不知道, 不过我好像不太喜欢他了。”
  波利娜似乎有些疑惑:“那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因为我还要回去花他的钱啊。”
  鹿汀朝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他顿了顿, 又小小声的道:“而且我的家应该在他那儿吧……我已经没有其他家了。”
  病床上的年轻人几乎整个人都被宽大的病号服包裹住,显得病弱又瘦削。
  他已经格外尖的下颌微微低下来, 漂亮的眼睛也一并垂了下去。
  他好像说了一句很平常又普通的回答。
  波利娜却一瞬间红了眼眶。
  一滴泪从她眼角的位置滚下来。
  波利娜擦了擦眼角,给了鹿汀朝离别前的最后一个贴面礼:“我知道了,朝朝。”
  波利娜也亲了一下鹿汀朝显得有些微凉的额头:“你会幸福的。”
  那时的鹿汀朝还格外年轻而幼稚。
  他眼底的神色像迷路的羔羊一样单纯, 伸手抵了抵波利娜留下的唇印, 像是有点好奇:“那你要去那里,波利娜姐姐?”
  “我要去做国际医生。”
  波利娜伸手帮鹿汀朝抚好头发, 微微一笑,“或许去做战地医生,朝朝, 我也会像我母亲那样,去这个世界上需要我的地方。”
  鹿汀朝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有点可怜巴巴的:“那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吗?”
  波利娜似乎愣了一下。
  随即,她笑起来。
  “不会。”
  波利娜轻轻点了点鹿汀朝的鼻尖,就像哄孩子那样似的,“如果将来朝朝需要我,我就会回来。”
  ——如果将来朝朝需要我,我就会回来。
  时间在长河中缓慢又艰难的被无限拉长。
  鹿汀朝哭红的眼睛和扑簌簌往下落的眼泪似乎影响到了站在外面的波利娜,她的神情也显得难过起来。
  车门“咔嚓”一声。
  是费修齐先下了车。
  对于港城的媒体来说,波利娜算是个新面孔,无论是费家的宴会还是公司股份会议上都从未见过她的出现。
  而同样,费修齐则永远是媒体眼里来前最快的新闻焦点人物。
  在港城甚至曾有过一条传言,拍一年的社会新闻,也不如拍一条费家的八卦消息来的更有前途。
  费家的新闻是隐而不发的豪门秘辛,是被外界众多猜忌之下的层层迷雾——
  而随着波利娜的回归,这层扑朔迷离的雾气似乎终于窥见了一丝天光。
  长期的娱乐圈工作或许并没有能给鹿汀朝带来多少实质意义上的收获。
  但倒是教会了他许多捕捉偷拍的能力。
  几乎是在费修齐下车的第一秒,鹿汀朝就发现了长焦闪光灯打在费修齐这辆跑车崭新车漆上的反光。
  而费修齐却像是丝毫不觉。
  也或许,是发现了,也觉得无关紧要。
  费修齐是费允承除波利娜外唯一的孩子,势必有朝一日,也要成为这金碧辉煌的港城里下一位明日之星。
  鹿汀朝却不同。
  他是被圈养长大的花,脆弱,敏感,易折,最擅长发现和利用一切对自己好或是不好的纷纷乱乱。
  然而鹿汀朝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费修齐和波利娜这对已经许久未见面的姐弟重逢的如此潦草,只是在这样一个略显僻静的小的花园,毫无丝毫姐弟情谊的美感。
  “啪——”
  清脆的,毫不留情的,响亮的巴掌声吓呆了坐在车里的鹿汀朝。
  与此同时,车漆上熠熠的赏光等折射几下,显然是有人在远处将这堪称令人惊恐的一幕拍了下来。
  “阿齐。”
  波利娜像是一位风尘仆仆刚刚归来的旅人,她的穿着不再是鹿汀朝曾经见过最多的白大褂,而是一身和黄色的冲锋服,像是制式的中靴恰到好处的缚护住她的脚踝。
  她站在公园里一片碧绿的背景里,却比所有正茂盛的植被拥有更强的生命力。
  波利娜说:“阿齐,我从小就教过你明事,知礼,笃行,慎思。”
  波利娜声音中有着无法掩盖的怒意和失望:“你就学成了这样吗?”
  大概波利娜的这一巴掌里的确有足够的力度。
  费修齐整张英俊的脸都被打歪在一边,一缕薄薄的血迹沿着他被指甲划破的嘴角边落下来,显得落拓的染在他衣角上。
  费修齐扬起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扯开唇露出了一个泛着血腥味的笑容:“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波利娜冷冷道:“今天。”
  “那我应该去接你的。”
  费修齐道,“要不然,显得我违背了devin对我们的教诲。”
  “教诲,他给了你什么教诲?”
  波利娜显然怒极了,“阿齐,他给你的教诲就是不问任何自由意志,强留鹿汀朝在港城吗?!”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
  从小到大,两人大概从未出现过如此争锋相对的场面。
  鹿汀朝那小动物似的敏感性往往在这种时刻给了他莫大的求生本能。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鹿兜兜的安全带,小小声的开口叮嘱:“兜兜崽,你不要下车哦。”
  随着一天天长大,鹿兜兜的眼睛其实开始更像庄稷。
  此时那双微微扬起的眼尾好奇的看向鹿汀朝:“那朝朝要下车吗?”
  鹿汀朝“啊”了一声,摇头:“我也不知道。”
  鹿兜兜解开儿童座椅爬到了鹿汀朝旁边,有理有据的小声叭叭:“其实我希望他们吵大声一点,最好波利娜姐姐能赢。”
  鹿汀朝:“……啊?”
  鹿兜兜坐在鹿汀朝腿上,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朝朝,他们吵起来,我们才能跑路吖。”
  鹿汀朝睁圆了眼睛。
  鹿兜兜伸出手,用两条还有些婴儿肥的莲藕似的小胳膊圈住了鹿汀朝:“朝朝,不要不开心,兜兜可以想办法。”
  鹿汀朝不上进,不聪明,不好学,也不会举一反三。
  但鹿兜兜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最亲近的人。
  鹿汀朝甚至至今还记得鹿爷爷在走之前告诉他,他的身体有一项多余的功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要自己保护自己。
  当时还很幼稚的鹿汀朝抠着手指头,眼底是可见的茫然:“爷爷,你为什么以前不跟我说啊?”
  鹿爷爷最后告诉他:“因为以前有爷爷会保护你。”
  ——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了。
  这个道理,直到鹿汀朝看到庄稷和姜容屡次上头条和热搜的新闻后才明白。
  他从此以后没有爷爷,也没有过父母,不能再相信庄稷。
  他要保护好自己。
  所以朝朝要花很多很多钱,但是不能再真正喜欢其他人。
  鹿汀朝听到车窗外的费修齐大概是在盛怒中,连语气都显得压抑逼仄:“那不然呢?怎么办呢,姐姐,我爱他。”
  费修齐说:“但这是devin的港城。”
  费修齐道:“我没办法带着他离开,也无法忍受父亲一个人独享他。”
  波利娜深吸一口气,尖利的声音划破车窗:“所以你就做这种事?!”
  波利娜:“费修齐!就连这个世界上最贫穷的地域也开始颁布婚姻唯一法,你如果对人权有最基本的尊重,就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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