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庄稷。”
  莫岭南道,“你一点都不了解鹿汀朝。”
  被狼狈用血痕掩饰的最后遮羞布撕裂开来。
  露出无法遮蔽的,痛彻骨髓的伤口。
  庄稷目眦欲裂,彻夜不眠熬得通红的眼睛看向莫岭南。
  半晌后。
  他突然笑了:“是啊。莫厅长,就是这样。”
  庄稷轻声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莫岭南微微一滞。
  “因为你也开始惶恐。”
  庄稷道,“你也开始患得患失,开始害怕,你是有为他离职转商的勇气,但你敢告诉他吗?”
  莫岭南眉峰微拧。
  “你当然不敢。因为你也清楚他只会觉得负累,觉得麻烦,想逃。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庄稷问他,“莫岭南,这种时刻等待问斩的感觉好受吗?”
  肉食动物的对峙从来血腥残酷,不死不休。
  良久。
  莫岭南道:“至少朝朝没有哭着要离开我,你紧抓不放,他只会更加恨你。”
  庄稷嗤笑:“这是斗兽场宣言吗?”
  莫岭南:“庄影帝,在爱情战争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你觉得呢?”
  *
  鹿汀朝觉得莫岭南古代一定是举世卓绝的纵横家。
  就凭他能说服庄稷离婚这一点,莫岭南不去卖保险绝对是国内保险界最大的损失之一。
  “我可以放弃兜兜的抚养权,但我要拥有每周至少两次的探视权。”
  庄稷在律师拟好的协议上签字,抬头重新看向鹿汀朝,“这套房子留给你,我名下的所有可动财产和全部不动产,我都给你。”
  阳光已经爬上了窗台。
  花瓶里庄稷送给鹿汀朝的红玫瑰枯萎了,连刺都败落。
  鹿汀朝纠结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小动作:“不,不用全给我吧……你给我三分之二,或者三分之一也行……”
  庄稷却问:“朝朝,我和姜容的绯闻,你在意过吗?你会生气吗?”
  鹿汀朝:“啊……”
  鹿汀朝茫然:“没,没关系吧。都过去了,祝你俩百年好合?”
  鹿汀朝以为诚挚的祝福应该让庄稷开心,可他的脸色却像是陡然失血般的更加惨白。
  “鹿汀朝,我不会和姜容在一起,我从来,从头至尾,没有喜欢过他一丝一毫。”
  庄稷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沁着血从五脏六腑里挤出来,他惨笑着收回视线,“是我的错,朝朝,我净身出户。”
  鹿汀朝签了协议,又忍不住重新看了庄稷一眼。
  大概是庄稷的神情太过惨淡。
  鹿汀朝又仔细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其实我有不开心过的,当时去港城生兜兜,就是因为你和姜容的那些消息太讨厌了,我不想看到。”
  他和他的爱人拥有孩子的时候。
  也是他的爱人决定离开他的时候。
  庄稷痛得几乎站不起身来,他撑着桌面踉跄了一下,血色褪净的唇咬紧,硬撑着直起了身。
  站在一旁的律师看雇主这副模样实在不忍心:“鹿先生,您看协议已经签了,改天再去办登记可以吗?”
  鹿汀朝不是太乐意:“可是我其他时候都没……”
  “没事。”
  庄稷穿上外套,遮住了自己打着绷带的手臂,对司机道,“去开车吧。”
  *
  宽敞的路虎停在院前。
  司机主驾驶,律师单独再开一辆,鹿兜兜在家有阿姨陪着看书。
  剩下的位置刚好够舒舒服服的坐下三个人。
  鹿汀朝习惯性往后座爬,莫岭南自然拉开另一边车门。
  庄稷病殃殃的站在鹿汀朝身边:“鹿汀朝,我是助理吗?”
  鹿汀朝:“……”
  坏男人!
  以前都不会这么凶的!
  好在今天鹿汀朝崴了的脚基本不太疼了,他转身准备重新下车。
  莫岭南道:“不用,朝朝,我去坐前面。”
  庄稷呵了一声:“不愧是曾经能做到厅长的人,人情世故是很到位。朝朝,你就喜欢这样的?”
  鹿汀朝:“……”
  鹿汀朝挎着小猫批脸:“你到底上不上车?”
  庄稷站在车旁看着鹿汀朝:“我不太舒服,朝朝,拉我一下。”
  鹿汀朝:“……”
  莫岭南刚在副驾驶坐好,鹿汀朝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下车,只得伸手拽了庄稷一把。
  手掌相贴。
  庄稷的食指在鹿汀朝掌心划了一朵花。
  花心是一个圈。
  然后是五瓣花瓣。
  鹿汀朝一愣。
  庄稷却已经松开手,坐在了他身边。
  车子缓缓启动。
  鹿汀朝掌心什么都没有,却有刚才触碰的温度:“庄稷……”
  “如果十年前的游戏还作数的话。”
  庄稷脸色苍白,像是累极了的阖着眼,靠在椅背上,“朝朝,对不起。”
  车窗开着。
  夏日的风吹进来,仿佛思绪逆流,一梦回溯。
  十四岁的鹿汀朝穿着一身摩托服在放学路上拦住了庄稷,也不理跟在庄稷身旁的姜容。
  庄稷神情厌烦,绕开鹿汀朝就要离开。
  少年却伸出双臂,很无赖的抱住庄稷:“庄稷哥哥不要生气嘛!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去你班上找你嘛!我已经把他踹啦,原谅朝朝好不好!?求求啦求求啦!”
  庄稷皱眉,却没有挣开鹿汀朝的手:“未成年人不能开机车,鹿汀朝,你到底要我说几次。”
  “错了嘛qaq”
  鹿汀朝整个人都扑进了庄稷怀里,“伸手,给你变个魔法。”
  庄稷不伸手。
  鹿汀朝才不管他,抢过庄稷的右手抓在掌心里,然后伸出食指嘀嘀咕咕的圈来圈去:“庄稷,你猜是什么?”
  庄稷任由他动作:“不知道。”
  鹿汀朝:“是一朵代表歉意的朝朝牌小花,庄稷哥哥,朝朝爱你哦!”
  *
  在某一个瞬间。
  鹿汀朝曾经希望开往民政局的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
  可再过一瞬,鹿汀朝又觉得还是算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过怎样的人生。
  但他觉得庄稷这种人应该和姜容那种优秀的人在一起会好一些。
  而且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证明他和庄稷并不合适。
  莫岭南替鹿汀朝拉开车门,扶住他的手接他下来:“小心脚。”
  等鹿汀朝站定再回头去看,庄稷却早已从另一边下了车,接过律师的离婚协议,向厅内一点头:“走吧。”
  民政局内结婚的在一边。
  离婚的在另一边。
  但无论结婚还是离婚,都是两人成行。
  因此。
  鹿汀朝,庄稷,莫岭南这支三人队伍,从进入大门后就同时受到了全场的关注。
  很快。
  一名工作人员就从旁边走了过来,神情谦和,礼貌询问:“三位先生您好,是要办理什么事宜?”
  庄稷:“离婚。”
  莫岭南:“结婚。”
  工作人员:“……?”
  鹿汀朝:“???”
  “哦,那位离婚。我结婚。”
  莫岭南神态自然的解释,并示意工作人员观看他和鹿汀朝牵着的手,“都是和他。”
  鹿汀朝:“???”
  工作人员:“……”
  在短暂的窒息之后。
  工作人员找回了工作模范准则,并挂出了相当凝重的笑容:“当,当然也是可以的,我们也可以提供这项服务,三位这边请。”
  鹿汀朝:“……”
  不是。
  这么宽泛的吗?
  你们好全面啊……
  第22章
  庄稷的那本结婚证保护的很好, 七年的光景过去,连封皮都没有意思褶皱。
  鹿汀朝的那本则刚像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似的,从内到外都透出了一种宛如腌黄瓜般的憔悴感。
  折了角的封皮, 开了线的线脊, 还有不知被rua过多少次的内页。
  以至于他伸手把证件递过去的时候, 中间夹着的两页泛黄的破破烂烂的纸张不慎从他那本好似出土文物般的结婚证里跌落——
  悠悠然然飘落在民政局离婚处红木色桌案上。
  众人:“……”
  掉出来的两张纸甚至还是桃心形的,不难看出曾经依稀应该是粉红色的痕迹。
  “诶, 这是什么?”
  站在旁边的助理员是个刚工作的小姑娘,随手将纸张捡了起来, “庄稷哥哥, 一生一世,白头到……”
  鹿汀朝:“啊啊啊!!!不是这个!!!”
  鹿汀朝手疾眼快的想将纸条劈手抢过来,然而站在一旁的庄稷比他更快, 长臂一伸,将那张桃心纸从助理员手中抽了出来。
  稚嫩的粉红色随着时光陈旧泛黄, 再也没了昔日的色彩。
  唯独上面鹿汀朝歪歪扭扭的手写字还能看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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