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沈誉像散财童子一样给每个小辈发了红包,然后趁着他们数钱的工夫,抢劫了一堆烟花过来,大到冲天炮,小到窜地鼠,装了满满一袋。
受害者们气得直叫唤:“表叔,你管管他!”
程澈张张嘴,刚想主持公道,就被沈誉拽住手腕,拉着跑了起来。
这一片不在禁燃禁放的区域内,因此天色一沉,便陆续有人在房前屋后点起爆竹。
两人跑了一路,处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大大小小的烟花在四面八方炸开,把没有路灯的村道照得亮堂堂。
一直跑到一处空地,沈誉将袋子扔在地上,蹲下身在里面翻翻找找,半晌忽然道:“坏了!忘了顺一个打火机。”
“让你欺负小孩。”程澈站在旁边冷眼看他发愁。
沈誉理直气壮:“我给他们留了的。”
在寒风中吹了一分钟,程澈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抛给沈誉。
沈誉伸手接住:“这下你可成共犯了。”
“那怎么办?”程澈笑了笑,不远处有烟花升起,给他的脸蒙上一层璀璨的滤镜,“把我抓起来?”
沈誉跟着笑了一会儿,站起来手臂用力箍紧他:“抓住了。”
沈誉犯罪数额巨大,搜刮来的烟花放了一个小时才放完。
最大的那箱七彩祥云被剩到了最后。
一串串光束嗖的一下发射出去,在头顶裂成朵朵斑斓,又化成星星坠落而下。
漫天落星之中,是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沈誉扭头,刚好对上程澈的视线。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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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新气象。
年后,程澈进了新组,沈誉也着手给考拉文化拓展业务。
《惊昼》被火龙果视频作为重点剧目,定档四月播出,同时上星两个卫视联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一件事。
林建忠是夏天出狱的。
吴闻雪陪沈誉在车里盯梢:“你确定他会来吗?”
“不来就算了呗,”沈誉把椅背打下去,躺着玩手机,“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这么洒脱啊,”吴闻雪说,“不会偷偷回家哭吧。”
沈誉瞪她:“管好你自己,我哭了也有人安慰。”
吴闻雪放声大笑,沈誉无语地看了她几秒,敲敲车窗:“别笑了,好像出来了。”
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林建忠在狱警的陪同下,离开了这个巨大的牢笼。
他比沈誉记忆中老了很多,两颊凹进去,眼袋垂在脸上。
林建忠往外走的时候,对面有辆车熄了火,驾驶座下来一个人。
沈誉睁大眼睛,而后才发现,并不是林博锐,而是一个中年女人。
“是他妈,”吴闻雪解说道,“我看他不会来了。”
“那走呗,”沈誉无所谓地说,“今天又让你蹭到一餐饭。”
吴闻雪冷笑:“是澈澈邀请我去吃的,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他邀请你去吃,请问是谁做的?”
吴闻雪耸肩:“不是你自己非要做吗?我还不稀得吃呢,澈澈做的比你好吃多了。”
沈誉反驳:“他要出镜的,油烟伤皮肤你知不知道……”
“等下,”吴闻雪迟迟没发动车子,“他们怎么不走啊?”
狱警都进去了,林建忠和他妻子还在监狱门口驻足。
大热天的,顶着烈日,林建忠总不会是想和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合影留念吧。
沈誉转过脸去瞥吴闻雪,眼神里写了两个字,有戏。
果然,片刻等待后,一辆出租车急停在林建忠二人面前。
一个又黑又瘦的男子从后排钻出来。
沈誉拉开车门:“我去去就回。”
林家三人碰上头,正准备上车,沈誉只好快步上前,喊了一声:“林叔叔。”
几人齐齐回头。
在这种场合看到沈誉,林建忠有些尴尬。他们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和蔼长辈和调皮晚辈的关系,非要装成一点恩怨也没有,明显不太现实。
还是林夫人主动道:“是小誉啊。”
沈誉点头:“阿姨好。”
于是林建忠也很滞后地从喉咙里哼了两声。
林夫人又说:“小誉还特意过来。”
“还好,”沈誉挠挠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林夫人微微扬唇,笑得很得体:“你和博锐也几年没见了吧。”
沈誉“啊”了一声:“毕竟他在非洲。”
林博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林夫人拍了拍他:“你们好朋友叙叙旧吧,家里都打理好了。”
沉默须臾,林博锐道:“我东西还在酒店。”
“也不着急吧,”沈誉说,“吴闻雪也来了,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送你去拿。”
沈誉都递了台阶,林博锐就坡下驴:“哦,那行。”
吴闻雪开车载着两个大男人,往城区行驶。
虽然林博锐有段时间没回京市,但凭借之前的印象,还是觉得线路有点奇怪。
“这是去哪儿?”
沈誉:“我家。”
林博锐知道的沈家并不是这个方向,搬家了?还是沈誉自己独居了?
抵达小区,进了电梯,林博锐才将心中疑惑问出来:“这是你的房子?”
“不是,”沈誉轻描淡写道,“我男朋友的。”
他态度随意,林博锐却吓了一跳:“啊?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你是在国外太久听不懂中国话吗?”沈誉耐心地搜罗词汇为他解释,“我男朋友,恋人,对象,配偶,伴侣,能理解吗?”
“能理解,”林博锐呆呆地说,“不对,我不理解。”
吴闻雪嘲笑道:“非洲是上不了中国的网吗?”
“等会儿,”林博锐消化半天,“沈公子,你搞同性恋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没有。”沈誉否认。
林博锐松了口气。
沈誉:“可能也就几亿人知道吧。”
林博锐:……
沈誉驾轻就熟地按指纹开门,玄关处已经放了三双拖鞋。
隐隐约约能看到程澈在厨房走动的身影。
沈誉也没什么顾忌,一边换鞋一边冲那边叫道:“宝贝——”
林博锐抖了抖鸡皮疙瘩:“有点恶寒。”
吴闻雪同情道:“习惯就好。”
沈誉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跑到厨房:“我不是说等我回来吗?”
程澈切着辣椒:“先备菜比较快,节约时间。”
沈誉道:“有什么好节约的,就让他们等呗。”
吴闻雪咳了两嗓子:“我们能听到。”
沈誉喊:“听到就听到!”
林博锐想破头也想不到沈誉谈恋爱是这个样子的,按他以前的猜想,沈誉要么一辈子孤独终老,要么成为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不羁浪子。
现在这样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沈誉他……”林博锐难以启齿道,“……男朋友是哪路大神啊?”
吴闻雪白他一眼:“你认得。”
“我认得?”林博锐绞尽脑汁,“老李?他弯了?”
吴闻雪呵呵笑:“你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不多时,程澈被沈誉从厨房里赶出来,林博锐终于得以一睹真容。
“我靠,这不是……”
程澈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hello,好久不见。”
在巴黎时,他和林博锐见过挺多面,但一直没熟起来,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更情真意切的话。
林博锐还陷在震惊里无法自拔。
吴闻雪啧道:“我说了你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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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博锐此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临时还是长期,中午吃饭,吴闻雪问:“非洲那边还要过去吗?”
“已经打了申请调回来,”林博锐说,“本来也只是去做个项目,没打算一直待。”
“那敢情好,”吴闻雪拍手,“以后也可以经常聚了。”
林博锐当年说的那些话,其实沈誉还记得,只是二十多岁的人还绝交来绝交去的,多幼稚的行为。如今看来,林博锐也没摆出要和他泾渭分明、恩断义绝的态度,索性一笑泯恩仇得了。
沈誉以为林博锐也会绝口不提,没想到饭吃了一半,林博锐突然叹气:“说起来挺难为情的,我当时就觉得你对程澈也太好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沈誉哭笑不得,用手指戳了两下林博锐的胸口:“你摸着你的良心,我对你不好?”
“我们那是多少年的交情,你们不是刚认识么?”林博锐吃痛躲开,“我要早知道你们是那个什么,我也就不那个什么了。”
吴闻雪看热闹不嫌事大:“可以啊,沈誉,还有男人为你争风吃醋呢。”
沈誉连忙给程澈夹了一筷子菜,撇清道:“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对你可绝无二心。”
“滚啊,别污蔑我,”林博锐暴喝,“老子才不喜欢你。”